父母的安排张大伟当时并不知道。
心想，还要三个月就初中毕业了，就要出去，需要的是争取母亲不要把他的房间租出去，再过几个月毕业就离开家了。
没想，第二天放学回来，就看见父亲也回来，家里的房门前放着一堆隔板、钉子和安装工具……然后父亲在厨房里用卷尺量出断一段短短的空间尺寸画线标志。
“爸，你在干嘛？”
“儿子啊，我……”张建国有些手足无措，明显这事他也干得挺尴尬的。
“你爸在厨房这里隔个床位出来，两天时间隔出来，你就搬进来，不要浪费了那间屋，租出去，家里多笔收入!”
“妈，我马上要中考了，就只有三个月了，你等我毕业了，我走了，你不用隔，我都会出去……”
“哧，你出去读书就能独立不用家里一分钱喽?现在距离中考还要三个月，你会不算账呀!一个月你那房间可以租600元，三个月就是1800元了。
你说你中考出去了，你还是要读书呀，以后寒暑假回来不住吗？我不能给你一直留那么一大个房间呀！家里条件不允许呀！
再说，现在张丽好不容易有这个奥数比赛的机会，如果再因为补课费家里困难拿不处，补不出成绩，影响到她，我们在街坊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
“我马上要中考了，你们隔这么小的地方，连桌子都没有的地方给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是啊，素珍，大伟说得有道理……要不，这厨房里就不……不隔了吧！”
周素珍一下子火冒三丈的样子，斥责张建国没本事:“我说你在建设公司干了几十年，都是一个打杂工的工人，要技术没技术，要能力没能力……你当初怎么答应我来着了……你张建国当初的承诺是放屁吗？现在能了，联合你儿子来对付我了……是不是……”
周素珍怒吼着，当着张大伟的面手里喝着的茶水直接甩向父亲的脸上，溅了张建国一脸的茶沫子。
张建国早就习以为常在周素珍面前不怒不恼。被周素珍淋了一身，都不敢看张大伟，转过身继续把那些木料拉过来，开始搭建隔板。
周素珍也转身长叹一声:“唉，养个娃娃不容易啊，家里条件不好，也也想办法解决，厨房隔个卧室出来，都不好意思让亲戚朋友看见哦……真是丢脸!”
“丢脸你们当初把我生下来干嘛，生出来又这样对待我。”
张大伟不想像父亲那样在母亲面前无能为力!他把愤怒的火枪喷射过去。
扭着屁股原本转身的周素珍转过身来，指着他骂到:“你个没良心的，你和张丽、张霞她们争什么争，两个妹妹比你聪明、比你能干。哦，忘记告诉拿你，支持你两个妹妹的学业，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要支持。
你不要考中专，万一考不起呢？没钱给你复读的。
考技校，技校简单点，考取了赶紧出去，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工人能养活自己不错了。”
张大伟中考那年，是90年代末期，那时大学还没有扩招，中专比高中、技校难考，是中考最难的考试之一。
“好，我就考技校，我保证考上技校，再也不回这个家!”张大伟赌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难受的红了眼。
他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转过身去。
“你们生下我干嘛呢，你们当初得舒服，得快乐搞爽了生下我，却这样对待我，你们现在也舒服吧！”张大伟话由心生。
他青春期的男孩，是已经有过第一次自我安慰经历，也懂得风月之事。
张大伟这句撕破脸皮的话着实厉害，把周素珍气颤抖，手指着他，嘴里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张建国装作没听到。
……
张大伟那段时间没有和母亲说话，母子之间不说话，是蛮尴尬的。
他只等中考，就考技校，保证考取，从此要离开这个家。
……
张大伟只能蜗居在他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卧室里，用书垫着书看书学习。
张丽如愿以偿进了高价数学补习班，张霞周末学习舞蹈。
周素珍两个女儿也争气，特别是张丽，在学校奥数比赛摸底考试中全校名列前三名。
接下来还要代表学校去北京参加全国比赛。
周素珍高兴得在家里请客，把家里的舅舅、姑妈这些张家母亲那边的亲戚都叫过来请来庆祝。
众亲戚都说张丽太能干了，舅舅说:“要是奥林匹克大赛拿到全国大奖，北京大学免试入学……”
姑妈说:“你们张家有这么能干的女儿，你们两个以后老了享福呀，女儿是父母最贴心的小棉袄……”
张大伟在班上中考前摸底考试全班第一，老师劝他读高中，以后是重点大学的苗子，他倔强地摇摇头，坚持着，在这个家，他只有考技校的命。
他看见这么多亲戚说着张丽的好话，本来没上桌的他，在厨房也是自己卧室准备窝着他忍不住冲出来。
“你们吹捧得不恶心吗？还北京大学都出来了，张丽去北京比赛八字还没一撇，万一没获奖呢……”
“闭上你个乌鸦嘴!”周素珍打断他。
“我当然是乌鸦，倒霉乌鸦!没了房间，睡在厨房隔板，没有地方写作业，一样拿全年级摸底考试第一!”
张母厉声呵斥张大伟说，“今天家里高兴，你不要当扫帚星!不隔墙，租出一间房子，你们这些孩子读书的钱要这么从哪筹钱，从哪筹钱？”
张大伟一时语塞，她想让父亲帮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把眼光看着张建国，张建国却瑟缩着要出去买酒，躲出家门。
舅舅打着圆场:“张大伟呀，你是家长老大，理所应当帮父母顶起家里。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有饭吃，有书读，已经很不错了!”
“舅舅，你看看我住的地方!还要家里说没钱，张丽参加奥林匹克大赛高价补习班，张霞学舞蹈班，又是参加学校夏令营的，几千块母亲眼睛也不眨就给她们，我呢……
我住的地方就不说了，现在学校搞冲刺补习，中考前做最后的冲刺，几百块报名费都不给我。”
姑妈却不在意地打断他说，“你不就是考技校吗？你已经是全年级考第一了吗，还浪费那个钱干嘛……技校也好，出来就工作了，听说读两年，最后一年实习期都要发生活费……多好!”
“好，那舅舅，姑妈你们家孩子为什么不上技校呢！”
张大伟看见家里这些亲戚一个都不帮自己，顿时怒了。
“好，我知道，我在这个家只能考技校，我就是想读高中考大学也没机会，好，我考取技校马上离开这个家，在外面饿死了也不再要这个家里一分钱!”
“张大伟，你说的啊，你考取技校后就不要家里一分钱呀……最好寒暑假也不要回来……”母亲周素珍鄙视的眼神逼视着他。
……
从汩汩的回忆中惊醒过来，张大伟揉了揉眼眶，儿时的痛苦都过去了。
现在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周素珍张罗着去南门边，去父亲常去的川剧茶馆找寻的身影，张大伟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