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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里刀锋(三)

甜糕听得出周守冲哭声里的异常,她从前爱哭也常哭,所以知道周守冲这并非想哭而哭,她蹲在了周守冲身前捧住了他瘦削的脸蛋,哄道:“好孩子,不哭不哭,姐姐有甜糕,很好吃的。”

有落地的脚步声,一人停在了甜糕身后几步外,仅比她慢了两息,那人说道:“甜糕姑娘,这孩子是竹林里的客人,不知怎么调皮跑了出来。”来人正是刘铃,择天教在中土五派中最神秘莫测,教中弟子行事亦正亦邪,刘铃见甜糕动身,放心不下跟了过来提醒了一句。

甜糕倒是率直,说道:“王夫人,我不会害他。”她手上有一股平和温暖的真气导入周守冲胸肺间的几处大穴,渐渐把他胸口的撕痛压了下去。

周守冲哭声渐止,痛苦稍缓,他勉强抬了抬头,说道:“谢谢,谢谢,”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甜糕,小脸上发热,倒感觉不到之前的痛苦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吃。”

“要叫姐姐。”甜糕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盒来,那小盒里竟然真的有几块糕点,她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周守冲嘴边,又说道:“很好吃的。”周守冲闻到糕点发出的香气便口齿生津,这下再也不推说了,一口便把糕点吃下,甜糕揉了揉周守冲的脑袋,叹道:“好重的伤势,好晦暗的未来,好可怜的孩子!”又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又为什么从竹林里跑出来,跑的还那么急。”

这是周守冲自醒来后感受到的第二个对自己真心爱护的人,他心里感激,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一时没有奇怪甜糕会清楚地知道他是从竹林内急匆匆跑出来的。原来刚才周守冲站在竹林内,勾动了几天前被乌苏劫持的记忆,一时间只觉得乌苏仿佛又回来了,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他慌乱下抬腿便跑,跑到最后便感觉心跳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越跳越快,越跳越痛,等到跑出了竹林,他便觉得连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胸口又是气闷又是疼痛,一口气也喘不过来,便跪倒在地上拼命咳嗽,可是胸口就像被压瘪了的气箱,怎么都胀不起来了。

那时他的身体做出自保反应,这才咳着咳着下意识哭了起来,这一哭,竟然就能呼吸了,这才让远处的江湖人察觉到他。其实周守冲当时的情况与初生的婴儿很像,只不过初生婴儿是从未用肺呼吸,而他是剧烈奔跑让心脉伤势复发,带动整片胸肺间肌肉失调,一时进入局部瘫痪,导致的无法呼吸。

刘铃和甜糕在这里耽误了片刻,远处的江湖人陆续往竹林里走去,刘铃看向迎面走来的王书生,王书生说道:“各派商量好了,此处离悟真教还有一日的路程,大伙决定就在竹林里修整半日,中午时再出发,到时由三元、凤鸣、龙洞三派从三面分别前往紫山。”那紫山正是悟真教道场所在,王书生说完,转头看向甜糕,迟疑道:“不知甜糕姑娘什么打算?”

择天教向来很少参与中土武林的活动,而且教众稀少,只因每一个择天教教众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这才令择天教跻身中土五派。此次甜糕作为择天教代表参与驰援悟真教,着实令不少人吃惊,但仅她一人而已,实在不知道该把她放在此次行动的何处。

这边王书生说着,周守冲还在回味豆沙糕的味道便感觉脚下一轻就被甜糕抱了起来,甜糕淡然道:“北帝库尔有违人道,教主令我来杀他,我就暂时跟在你们身边吧,到时伺机而动。”刘铃眼中一亮,问道:“贵教教主可是对库尔这次的行动有什么了解?”甜糕摇头,刘铃见状微有些失望,说道:“库尔要灭悟真教,这等大事偏偏让消息流了出来,中土四派竟然都有了准备,那张真人的死岂不是毫无意义。”

原来此次短短时间内中土四派齐聚,并非刘铃夫妇报信之功。那日刘铃往东行去,等到天色微明就在路旁找了一处客栈,打算稍作修整再赶去择天教总坛。那择天教总坛在中土东边谛苦山脉之中,中土之内鲜有人知道具体所在,但刘铃小时候便在中土东部生活,恰巧知道其总坛所在,因此几人中是她去往择天教报信。

刘铃这头刚刚叫了几道菜,客栈大门便被人推开,走进一个满身风尘中年男人来,此时天色尚早,客栈内人数不多,刘铃便多看了那人一眼,留了些印象。那人眼袋沉沉,神色憔悴,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进了客栈只是一言不发的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等到店小二去询问,他才点了菜,似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坐下之后也是时不时四处打量,戒备心极重。

刘铃起初并未在意,江湖中奇怪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人匆匆吃过饭,结账时向店小二低声问道:“谛苦山脉怎么走?”他问这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以刘铃的耳力还是听见了,等那人急急离开客栈,刘铃这才不慌不忙的结了账,悄然跟在他的身后。

只因中土东部向来是贫瘠之地,谛苦山脉更是人迹罕至,直到多年前择天教弟子行走天下,才让许多中土之人听说这谛苦山脉,但择天教弟子对总坛所在向来三缄其口,久之也没有多少江湖人特意去谛苦山脉找那择天教总坛。刘铃见那人神色诡异,兼之她亦要去谛苦山脉,一时好奇心起,这才跟踪着他。

那人虽然时刻戒备,但武功平平,一直未发现刘铃,等进了谛苦山脉,山间地势起伏,水雾氤氲,刘铃跟的更近,那人还是一点也没察觉。那人在山脉中走走停停,竟跟去择天教的方向一致,只是走错了几处,绕了不少冤枉路,等时近正午,刘铃有些不耐,正准备出面询问那人,却见不远处山林之中跃出一人来,那人轻功极高,两个腾跃便跨过二十余丈远,稳稳落在中年男人的几步外。

刚来那人正是甜糕,中年男人满脸警惕,甜糕抢先道:“阁下是聚义帮的高小贤吧,教主已知你的来意,越过前面那座山头,便是我教总坛所在,阁下跋涉千里殊为不易,可以去教内稍作歇息,剩下的事你便不用管了。”高小贤有些迟疑,说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甜糕说道:“你要说北原武林围攻悟真教。”高小贤这才长吁一气,自嘲道:“贵教教主真是神通广大,倒是我多心了。”

高小贤当下告辞前往择天教,刘铃躲在暗处有些迟疑,甜糕却扬声道:“朋友还请出来吧。”刘铃见行藏暴露,便出去与甜糕相见,说明来意后,两人便一同赶回泉林。

一路上刘铃就有些疑惑,择天教从前所做异举多不胜数,能知道北原的行动,甚至预知有人来报信都不足为怪,但那聚义帮的高小贤是什么人,竟能知道北原围攻悟真教这等事情,便是张重瑞都因要透露此事被北原高手一路追杀,直至惨死。两人往西走了一日,第二天竟然遇到许多知名的武林人士,后来竟然又遇见了要去凤鸣剑派报信的王书生。

当时情况着实古怪,各派见面都觉得不对劲,却又因门户之别而不愿多说,最后还是悟灵大师出面询问,众人互通消息,才知原来各派都已得到北原围攻悟真教的消息,这才有了泉林外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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