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庆宫这几日真可谓热闹非凡,武帝的一应亲戚及朝中重臣家属,听到皇上得了千金,少不得都要过来庆贺送礼。贵宾盈门,迎来送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正当紫庆宫中一片祥和欢乐气氛,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那边里却气煞了皇后阿娇。一见紫庆宫里热热闹闹,自家昭阳院里却是门可罗雀。一个人整日里冷冷清清,也没得贴己人诉屈。就连自家宫娥因了平日老受阿娇呵斥,也都不愿与她拉话儿。心里更是气愤不过,只恨老天对她不公。
这日阿娇之母窦太主听得报喜,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过来瞧瞧,做做样子,打打眼罩。知道自家女儿为了这事,肯定心里憋塞,便匆匆看过了紫庆宫,来到昭阳宫中看望女儿。
阿娇一见母亲过来,早憋在肚里的一潭苦水,一下子便冲出了眼睛眶子,伏在母亲肩上,“呜呜”大哭起来。窦太主见女儿如此伤心,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不由自主也哗哗落泪。母女两人哭了半晌,方收住泪,先由阿娇道:“如今皇上好些时日都没来过,娘亲可要为儿想个万全之策呀。”
窦太主计议道:“为今之计,莫过于求到怀子之术。我儿倘要生得一男半女,皇上自然会回心转意。”
阿娇凄然道:“说道也是,谁知何处有这灵丹妙药。儿若再不生育,便不如死了干净。也省得受那贱人耻笑,皇上冷落。”一溜儿说一溜儿又抽咽起来。
窦太主急道:“我儿不可轻生,怎便把皇后之位拱手捧于她人?为娘自有计较,保管让我儿明年生个小皇帝。”
阿娇见娘亲有计,忙问道:“娘亲有何妙药,不妨快些拿来。”
窦太主哪里有什么生子妙药,只是一时为了安慰自家阿娇而已。今见女儿追要,只得又骗阿娇道:“娘亲自有妙法,只是今日还不能明说,一旦明说,便不灵验。女儿不必着急,只管放心好了,近日必有消息,只管耐心等待。”遂辞了女儿,打道回府。
窦太主在昭阳宫见女儿阿娇如此伤心,母女连心,自己心里自然伤痛。回到府中,千方百计要为女儿寻找着胎良药。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却有家人卖花婆子上门,见得太主烦忧,问得原委以后,当便献计太主。只道邻有巫婆,擅为求子。太主大喜,便命花婆寻来一见。但见此巫雪眉童颜,仙风飘逸,便有几分敬意。遂邀约女巫入得府内,方命敬茶。女巫饮茶已必,见窦太主眉宇之间隐隐有晦浊之气,颏际有暗斑出现,心道此番又有一笔外财等着,遂故意“啪”地一声放下茶杯,惊诧道:“夫人一生有享不尽荣华,受不完福贵,其子女之间必有一人贵不可言。只是子女之中,必有一人大难临头,要得牵连夫人,惜哉危哉!”
窦太主一听大惊道:“仙姑何以知晓?可有妙法相破,本公主不惜千金。”
女巫越发吊她胃口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
窦太主见仙姑一眼即窥破就里,必有妙法能解我儿之忧,遂下座跪拜道:“还请仙家解我倒悬。”
女巫忙搀起太主道:“不可不可。快起快起。”
太主哭泣道:“仙家如不答应,老妇便即长跪不起。”
女巫方含糊道:“公主且起,老道自有锦囊妙计。”
太主这才起身道:“请仙道不吝赐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女巫道:“请公主说明原委,仙家方好对症施法。”
窦太主方将女儿阿娇不育失宠,皇上另有新欢诸事一一道明。女巫听了长叹一声道:“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大千世界,各有劫数。仙家自有妙法,倘太主与皇后广积善德,或可有救,不然事不可济矣。”遂附耳密授,太主大喜。遂女巫长留于府中密室,不许内外诸人见面,只太主一人与其秘密往来。
女巫一人处于密室之中,用了上等桃木,刻就四具木偶,其中二男二女。一面各书姓名道:皇子刘某、皇帝刘彻、皇后阿娇、贱人卫子夫,置于神龛之中?。又用姜黄研了神砂,画就神符。摆了神位,置了酒菜。焚香叩首,烧了画符。仰天祈祷,念念有词。披发仗剑,呼号做法,如此反复七七四十九天。上书“皇子刘某”之木偶手足渐见灵活,上书“皇帝刘彻”之木偶渐见面带微笑,上书“皇后阿娇”之木偶也日见腹隆。便将此三具木偶置于一个木匣之中,画符密封。那上书“贱人卫子夫”之木偶渐见面色蜡黄,便将身上钉上铁钉,另置一木匣之中,画符密封。女巫将此两个木匣交于窦太主,嘱其秘密送入宫中,各授做法秘诀,又赐神丹灵药,命阿娇一面日服一次丹丸,一面每夜按匣如法焚香祈祷,或者恶语咒祝,阿娇得了女巫仙法,喜不自胜,自然而然,如法行事。那女巫却得了两下厚赐,杳然而去,永无踪迹。
再说这皇后阿娇受了武帝冷落,已有好几年寂寞的阿娇,服了女巫所赐春药,更是心烦难耐。于是便与宫女平儿没日没夜做起了肮脏勾当,从此再也离不开平儿了。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娇与平儿秽乱宫闱之事未几便传扬了出去。
自那女巫作法以来,好好的卫夫人却染上微恙。初时还能忍受得了,渐渐地在御医的精心调护之下却日见加重,玉体难支。气得武帝和金歌只骂御医无能,草药有假。白日里只觉头晕目眩,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心悸怔忡。一到夜晚,便即加重。只梦见恶鬼缠身,妖魔索命,不断呼嚎救命,嬉笑怒骂无常。小小诸邑公主,也学母亲模样,不乳不茶,日夜啼哭。日益消瘦,命若游丝。只弄得皇宫上下,一片混乱,个个不安。尤那御医更是束手无策,心惊胆颤。日夜守候,不敢睡眠。武帝怒问御医,御医哪里见过此症?即神农、扁鹊神书,也无此病描述。道是鬼祟做怪,却无镇邪之法。这日武帝上朝,众臣见帝愁眉苦脸,乃有司马相如问道:“皇上近来会朝,总是皱眉不展,可有难解之结,不访说来让众臣议论议论。”武帝方将此事当庭说来。
遂有丞相许昌暗道:人道东方朔是半仙之体,定是骗人沽誉。今便要他做法降妖,如若不成,便好治罪?。遂道:“此事却有蹊跷,必有妖人做怪。不过,臣举一人,必能降妖。他若降不了妖术,便是欺世盗名,当治重罪。”
武帝道:“卿荐何人?”
许昌道:“前番侏儒道东方朔曾经位列仙班,必能降妖除怪。如其不能,必是不愿为皇上解难。”
此话一说,武帝也如梦方醒。此时东方朔正在一旁站着,武帝忙命东方朔道:“东方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东方朔情知许昌是在寻隙报仇,当着武帝面前却也不好推却,只好硬着头皮跪奏道:“臣万死不辞。”
东方朔领了圣谕,便与武帝同赴紫庆宫中?。一边走一边想:我东方朔哪是半仙之体,只不过是那矮子卖的关子,东方朔顺便沾了点光,没有说破便了。如若说宫中有鬼祟做怪,那鬼祟恐怕就是皇后了。那陈皇后一向恃强凌弱,今见卫子夫为刘家生了一后,自家皇后位置难保,岂能甘拜下风?遂举目望去,远远只见漫漫煞气笼罩内宫上空,内中却有一道黑虹自昭阳宫直射紫庆宫方向。料得必是陈后邀了旁门左道作祟?,妖孽必在昭阳宫中,却也未便先言。方入紫庆宫后,见卫夫人及诸邑公主面青含煞,惊呼不叠,即向武帝奏道:“臣见宫中黑烟滚滚,煞气腾腾,必有妖人正在做祟咒祝贵人及小公主哩!”
武帝道:“既是妖祟做怪,卿自当做法破之。”
东方朔道:“当先于宫中搜出恶物,然后臣再请仙班弟兄相助,方能成功。”
武帝忧豫道:“若无恶物,无端搜查皇宫,恐遭诽议?”
东方朔道:“臣食君禄,当忠君事,不敢以一己之私误了皇上大事。若搜不出恶物,皇上只管推在微臣身上便了。”武帝听得,便不迟疑,立命公孙贺、公孙敖、卫青、程不识、李广等人,各带军士逐宫一一详细搜查。
待搜至昭阳宫时,阿娇仗了自己皇后身份,坚决不让搜查。也是冤家路窄,搜者正是公孙贺、公孙敖等。贺、敖正在为阿娇之母窦太主无端捕捉卫青之事怀恨在心,哪里依得?有圣命在身,却也不惧皇后。更有东方朔随众一起,一进昭阳宫立感阴嗖嗖一股寒气袭来,知恶物在此无疑。遂向公孙贺、公孙敖两将递了眼神,二位会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入内搜查。阿娇见众人强搜,知道大事不好,只惊得七魂出窍,面若涂腊。不消一刻,便在后宫密室搜出两个供俸在香案上的木匣。开视一看,乃是两男两女,上面各有姓名,历历在目。
这边恶物搜出,平儿也自惊慌,东方朔对于阿娇、平儿秽乱宫闱之事也有风闻,便趁机恫吓道:“还不快将丑事统统说来?”平儿吓得边哭边将脏事一五一十道得一干二净。陈阿娇见平儿已经招供,哪里还敢嘴硬,一面抱头大哭,一面乞求众人宽囿自己无知,千万不要上奏皇上。东方朔又命平儿将那“物什”交出,众人视之,都道女巫却是巧思,想得如此奇妙,难为皇后笃信。
眼见事实摆在面前,哪个还敢欺君瞒上?武帝闻报,立即驾临昭阳宫查视。不见则已,一看立时怒发冲冠。又闻阿娇平儿脏事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怒指阿娇道:“身为一国之皇后,不能母仪天下,反而秽乱宫闱,做得如此下贱勾当。又勾结女巫,弄神作鬼,咒祝他人。心无半点国母仁爱,却比蛇蝎歹毒十分。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母将不母,后宫之中,岂有一日安稳?”
阿娇跪在武帝面前,痛哭流涕道:“这,这,这些都是……”
武帝追问道:“都是何来?”
阿娇不想牵连母亲窦太主,便改口道:“都是为了能为皇上生得龙子,好继大业。”
武帝怒气冲冲道:“若想怀妊,为何不去御医房中找那张御医诊治?”
一听武帝话中有话,阿娇情知武帝也已知道了自已为害卫子夫,杀了张御医灭口之事,更加惊慌,连忙跪爬过去,抱着武帝双腿道:“看在太皇太后和娘亲拥立皇上份上,宽恕我吧!”
武帝恨恨道:“哼,前番想害朕断子绝孙,诡计不成便害人性命。今又在后宫之中,明目张胆大搞巫盅,欲置人于死地,这等狠毒之人来做皇后,恐怕有一天还要谋到朕的头上来了。”
阿娇见武帝怒火万丈,不得已只得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道:“这些统是娘亲所为,不干我事。请皇上明查,饶了我吧。”
武帝道:“张口拥立,闭口拥戴。难道仗着拥立之功就可目无国法,胡做非为吗?这江山原本就是我刘家江山,难道还要朕还了你等?恶事暴露,便推在你娘亲身上,难道你娘亲身为刘氏血亲就可任意做恶吗?”
阿娇哭道:“皇上不看太皇太后和娘亲面子,便看在幼时金屋誓言份上,饶妾一次,妾再也不敢了。”
武帝道:“事不过三,人饶天不饶。今便看在太皇太后面上,饶你性命,废皇后之位,立即迁入长门宫中居住,将那**平儿凌迟处死。”说完拂袖忿然带头而去,身后只留下陈阿娇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后被废,非为小事,风样传到阿娇母亲窦太主那里。窦太主又气又惊,立马乘车直奔长乐宫,要撺掇母亲太皇太后废了武帝,不知她母女二人如何计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