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骞一行被狼群围住,只听那只大灰狼“嗷嗷”叫了几声,便有一群狼扑将过来。张骞忙命放箭,只听“嗖嗖”几声响过,为首几只公狼便哀嚎了几声倒地毙命。后面的狼见前面公狼已死,吓得挟着尾巴退去。那只灰狼见状,又“呜呜”叫了几声,狼群忽地分散开来,将张骞一行包围于中间。眼见天色已晚,如与狼群僵持下去,对张骞一行大为不利。此时那只大灰狼又绕着张骞等人转来转去,仿似在寻找突缺口。张骞见状心道:擒贼先擒王。此狼定是头狼,如不将此头狼干掉,待会儿头狼再命狼群一齐围攻就更难对付了。当下对堂邑父及呼衍哈达道:“那只正在转悠的灰狼必是头狼,待我发令,一齐射之,头狼一死,群狼必散。”遂喊声放,众人一齐射去。谁料那头狼甚是狡猾,箭未射出,头狼却便躲于树后,致使众人屡射不中。头狼发怒,大叫一声,众狼便从四面八方冲来。张骞忙命射箭。又射杀数十野狼,众狼方才后退。眼见壶中利箭将尽,如果狼群再次进攻,只恐难以应付。张骞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呼衍哈达道:“必须将头狼引出,方好射杀。”
张骞听了,转眼看时,见狼群一只只都红着眼直盯死狼,心道:狼群必是饥饿难耐,如将死狼扔出,必要争抢,头狼必出。遂向前走了几步抓了一只死狼,用力掷去。狼群忽地围将过来,争相抢食。头狼还是疑虑重重,探头探脑。眼见众狼都在撕吃同伴,头狼馋得口水直流,终久抵不住肉香诱惑,也即抢了过来。众狼一见头狼奔了过来,都吓得躲在一边,任由头狼大口嚼肉。眼见时机已到,张骞忙命众人照准头狼一齐射去,只听一声哀嚎,头狼当即毙命。众狼一见头狼死去,并未退却。张骞又命众人就地拾些干柴,燃起大火,群狼无首,一见大火,嘶叫着争相逃命,众人方才出了口气。当晚众人就地剥了几只死狼,火上烤了,美餐一顿。又将大火燃成火圈,派了岗哨,方才歇息。
翌日张骞一行继续上路,还未一个时辰,树林渐密,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拳大冰雹当头打来。野外林中,别无避处,只打得众人鼻青眼肿?,抱头鼠蹿。座骑也被打得滴溜乱转,呜呜长啸。一刻过后,雷停雨住,却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纷纷下落。只冻得众人寒彻骨髓,口紫唇僵,手足麻木。未见雪住,却又忽然赤日当空,烈焰腾腾,炽热难耐,汗流浃背。半日过后,忽然团团黑雾漫卷而来,遮天蔽日腥臭难闻。呼衍哈达惊叫道:“?我等误入盐泽,此乃鬼域之地,妖孽作怪,鬼祟出没。大凡误入此地者,没有生还之人。”
堂邑父也道:“某虽未来过此地,却是耳有所闻。”张骞闻听,更为惊慌,急忙环顾四周,只见黑雾似群魔乱舞,张牙舞爪,众皆惊呼哭嚎,抱头躲闪。张骞见众人如此惊慌,忙大喝道:“自古邪不压正,鬼蜮惧人,何必惊慌?”
呼衍哈达道:“?此非久留之地,赶快离开,绕道而行。”
张骞道:“却便使得。”遂寻找原来道路,却是遍查不见,还是呼衍哈达与堂邑父究是胡地之人,依了林中树皮,纠正行进方位,奔了几日几夜,方才出了险境。
又过数日,已是粮尽水无。一行人众在大漠缓慢蠕动,腿如灌铅,心若火烤,口舌燥裂,汗似雨下。正自无奈之时,却见前方绿树成荫,众人尽皆欢呼,加力来到近前,只听一声呼啸,便有一队人马驰来,将张骞一行团团围定。众人只道遇了盗匪,性命难保,却已无力再与撕杀,只得听天由命。还是堂邑父与呼衍哈达会讲夷语,艰难上前答话,方知已入车师国界。那班人众虽高鼻陷目,长脸络腮,看似凶神恶煞,其实心存厚道。一见众人饥饿不堪,当即解下水壶干粮,送与众人权且充饥。众人得了水食,体力渐渐恢复,随了车师巡哨,来到驻地歇息数日,又由车师哨兵引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大宛国都。至此,张骞一行逃出匈奴,取道于车师(今新疆吐鲁番),沿天山南麓经由焉耆、龟兹(今新疆库车东)、疏勒(今新疆喀什)等地越过葱岭来到了大宛。
大宛国王乃是一个仁人君子,听道东方汉朝使者来访,先令属下安置张骞一行在驿馆歇息,这边却是准备迎宾仪仗。翌日,张骞率领众人。持节昂首阔步,迈入大宛宫廷。以大宛礼节朝见大宛国王,宾主坐定,霎时鼓乐齐吗,歌舞婆娑。至午大宛排宴款待,国王毋秃亲来陪酒,王公大臣一一敬觞。国晏甚是丰盛,众皆喜不自胜。只见外国晏席,却与汉朝不同,美味佳肴自是别具一番滋味。众人正自感叹,却有大宛侍臣送上美酒,待至斟入杯中,却是清如泉水。含在口中,醇香适口,甘甜怡人。汉朝众人几曾饮过此等美味,尽皆不知此为何物。张骞乃问毋秃道:“敢问大王此为何物?”
毋秃道:“此是我国特产葡萄酒。”
张骞又问道:“何物所酿?”
国秃道:“葡萄酒自然是葡萄所酿。”
张骞称赞道:“好酒好酒。”张骞原本海量,又是多日未曾饮酒,更加此酒甘甜可口,酒力却不足,不但自家放胆饮来,也命众人只管吃去,好是洗却长途沙尘。谁知此酒后劲十足,不多时众便烂醉如泥。只有张骞仍保持着大汉风度,谈笑自若,语出惊人。毋秃乃问张骞道:“汉朝与我国相比如何?”
张骞道:“我汉朝之与贵国相比,尤如大海之与小溪,日月之与荧光。如我大汉,域广千万,民过万万。江河无数,山川无算,即是一小小王国也比贵国大上数倍。”
毋秃又道:“汉朝物产如何?”
张骞道:“衣有锦帛绢绣,食有山珍海味,住有楼阁殿宇,行有驷马蒲车,乐则竹丝琴瑟,古玩玉器数不胜数,金银珠宝多如牛毛。”
毋秃道:“即汉王如何?”
张骞道:“?我主乃是天之骄子。奉天承运,继往开来。动则龙行虎步,车骑千乘,旌旗蔽日;静则深居皇宫,坚如山岳,运筹天下。”
“汉王喜怒如何?”
“我主喜则天降瑞霏,日月华泽。怒则山摇地动,江河倒流。”
“帝宫如何?”
“皇城八百里,殿高三十丈,有道是:
汉家宫殿含云烟,
花木长新拥翠轩,
香气朦胧宫娃舞,
未央何处不仙班。
毋秃越听越羡慕,又问道:“将军此次意欲何往?”
张骞道:“张骞奉天子圣谕出使月氐国,不幸被匈奴所掳十有余年,所幸就便得脱,志必西行,不辱使命,还请大王多行方便,好使老臣完成夙愿,我主必感大王厚恩。”
毋秃见张骞为完成汉朝天子所赋使命,意志如此坚定,甚为感动,当下便道:“汉有如此臣节,有是臣必有是君,别国哪个还敢觊觎大汉?即将军如此忠勇至诚,本王一定满足所求。”
两人正说话间,早有汉使众人喝得东倒西歪,丑态百出,大宛一臣欲羞辱张骞乃道:“莫非汉朝无酒,不然为何狂饮如此?”
张骞大笑道:“汉朝酿酒聚可江河,岂得无酒?此见客大醉,领受盛情乃是尊重主人之意。”大宛君臣听了尽皆愕然。
张骞一行在大宛国中住了十余日,制备了汉服汉饰,大宛国王又为张骞等人遣了翻译向导,饬令沿途关塞热情招待不得有误,众人方辞了大宛君臣,向西进发。正行之间,忽见一马雄壮高大,一声长啸声震数里,奋蹄腾飞快若疾风,一大宛官役跨在马上,迎面奔来眨眼即到,待至张骞面前,原是传送饬令,但见那马:
峻棱瘦骨巍然成,竹批双耳耸山峰。
风入四蹄卷云雾,疾若闪电无痕处。
一身彩霞透迷离,二圆乌珠照寒星。
万里方见汗流血,嘶啸?一声震长空。
张骞定睛一看,知非凡物,又见马汗如血,忙问道:“此匹骏马汗出如血恐是有病。”
大宛译官道:“此是我大宛特产良马,乃天马之子。”
张骞道:“却是为何?”
译官道:“我国有山高耸入云,上有天马不可捕得,因取五色良马置于山下,人皆隐匿,天马方下山交配,所生即为天马之子。”
张骞羡慕道:“此等良马多否?”
译官道:“此马我王特乘,王公重臣即是得之也不得乘。”
“今日官役为何得乘此马?”
“许是大王为将军西行传令,不然不会动用此马。”
张骞空自感叹,嗟吁向西北行进。此番西行非比往时。今有大宛国王饬令,又有向导翻译引路,添了些许欢乐,少了许多麻烦。饥有饭店,宿有驿馆,沿途听道大汉使官路过,人人要睹汉人风彩,个个争相大献殷勤。虽然如此,一路上的风刮日晒还是少不得的。驼铃“咣当”,晓月复升,眨眼又过月余,这日便到康居境内。也是大宛国王安排周密,快骑已报了康居国王可罕。一抑张骞入境,早有可罕特遣大臣接住。张骞谢了向导翻译,便向康居王廷进发。到得王廷,又是一番异域风光。因了康居乃是行国,随水草茂盛而迁徙,张骞一行只得就驿帐中洗了征尘汗身,消除了鞍马劳顿,翌日便入朝康居王可罕。可罕早已知道张骞来意,略略问了数语,设晏招待已毕,便即换了文书,遣了翻译向导,将张骞送入月氐国。
张骞一行不日即到了大月氐。大月氐(原北京师范大学于酒泉以西与匈奴左部接壤)。?因了匈奴侵击月氐,月氐国弱大败,只得向西迁徙。迁徙之时,老弱病残不能随队西行,便即留在南山,称为小月氐,而张骞出使之月氐称为大月氐。因了汉朝使节乃是专程来访大月氐,大月氐未迁之前离汉朝不远,自然知道汉朝乃是天下大国,当然不敢怠慢。一发举行隆重仪礼,接待来自东方汉使。大月氐国王阿木提于王廷之上召见张骞。
张骞道:“过去,匈奴老上单于惨绝人寰,杀戮成性,屠了月氐大王,以头为饮器,霸占其领地,致使月氐举国远徙他乡,不得回归故土。我大汉皇帝悲天悯人,恨匈奴无道,怜月氐失土,特遣张某不远数万里遥远,历经十载入使贵国,意与贵国结为盟友,共击匈奴,除西域公害,报月氐之仇,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阿木提沉吟半晌方道:“匈奴与月氐虽有杀父之仇,夺国之恨,但先父去世以后,我月氐西逐塞国小王,在塞地(今伊塞克湖一带及伊犁河流域)谋生未几,又被乌孙昆莫残杀,以致被逐至现下妫水(乌浒水)之地方才站稳脚跟,免为生存。此处土地肥美,却好安居乐业,怎好再起战端,徒使人民生灵涂炭。”
张骞道:“大王生父被匈奴无故屠杀,为人子者不思报仇,反欲偏安于一隅之地,岂不愧为人子,有负纲常?”
阿木提听张骞此说,心下也自痛恨匈奴,只是又怕再惹战端,兀自犹豫不决。张骞还要再说,阿木提道:“容本王三思然后相告。”遂退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