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汉将公孙敖正杀得起劲,忽然山后冲来一将,待至将近,从背后取下弓箭,瞄射公孙敖。
公孙敖却是一员骁将,见胡儿一箭射来,早有防备,立便飞身下马,躲于马腹之下,不想座骑却被射中,负疼狂奔,公孙敖一足还在马蹬之上,被马驮着顺地带去。
胡儿一见,急忙纵马来追。好在公孙敖眼见胡儿追来,用力猫腰伸手抓了马蹬,翻身上马,兜转马头,因了花戟已丢,忙从腰间拔出利剑,向胡儿反身冲来。
那胡儿未曾料到汉将有此技艺,正自惊讶之时,却被公孙敖一剑结果了性命,众军一片欢呼。
公孙敖见自己部下赞扬,索性使出手段,在大草原上纵马狂奔,于马背上前后左右耍起威风。一会儿倒立马背,一会儿站立在上,一会儿蹿于马左,一会儿跳于马右,一会儿坠于马腹。马术煞是娴熟,看得众军目瞪口呆。
待其停下,众军方才一片山呼叫好。公孙敖拍拍身上灰尘,得意地仰天大笑。只笑得山摇地动,草木心惊。众军在公孙敖的率领下,带着胜利欢笑回营交令。
却说李广率众出营,约莫行有百余里。遥见一山包背后,袅袅青烟直上九霄,料是胡儿,遂率众飞马赶来。
原来此处乃是一群逃散掉队匈奴,约有三五百人。路遇一群妇女正在放牧。内中匈奴头目忽然兽性大发,命小卒奔过去捡俊俏模样抢了过来,就山坡背后。众卒一见头目干得好事当然眼馋,便也一窝蜂似的奔过来挣抢。匈奴女人见状,尽皆哭喊奔逃。小小羔羊岂能逃出恶魔手掌?不一刻一个个便被捉将回来,匈奴小卒也不管是老是少,一体轮番上阵。一声声撕人心肺的尖叫,震得山谷哀鸣,飞鸟呜咽,青石滴泪,花木颤栗。
众匈奴却在那里哈哈大笑,比赛看谁“箭头”锐利,干事疯狂。正自得意之时,忽听一声呐喊,回头看时,见是汉军大队人马,尽皆大惊,慌急丢了女人,列阵迎敌。
在小校指挥下,居高临下,抛石放箭。汉军已有数十人伤亡,一时却也难以攻上山去。
李广瞧得性起,命汉军后退一箭多地,匈奴再也射不中目标。李广却取下黄弓,猿臂搭箭,连发连中。
胡儿见状阵脚大乱,争相后退。李广乘机麾军杀上山坡,数百匈奴统皆做了风流鬼怪,李广便即收军回营,向大将军交令。
左将军公孙贺率众深入匈奴,未几也遇溃散匈奴。公孙贺一声令下,众军便即勇猛冲去,屠得一二百首级,大喜回营。
大将军卫青见公孙敖、公孙贺、李广等皆已回营,各有所获,心下大喜。又过一日一夜,却是赵信、苏建及霍去病仍未回营。
卫青甚是惶惑不安,急掷钱布卦,乃得《师》卦?,六五爻老阴变阳,其辞乃道:“田有禽,利害执言,无咎。长帅师,弟子舆尸,贞凶。”卫青大惊道:“赵信、苏建恐有不测,去病当获全胜。”
公孙敖道:“却是为何?”
卫青道:“按《易》卦爻辞之意,即是田中有猎物,有利于发箭射猎此物,易于获胜而猎获。然而,只有长子得力之将才能取胜。如用‘弟子’血缘较远之人为将,则必用车载尸而还。”
公孙敖道:“既如此,快发兵救援。”
卫青道:“公孙贺、李沮、张骞速率本部人马向西、北两个方向接应?,以备不测。”正说间,却有霍去病飞马回营向卫青交令。
卫青急忙奔过来上下左右看了霍去病一遍,心下一块石头方才“扑嗒”落地。
因了去病细述杀敌经过,卫青听了更为高兴,拍着霍去病肩膀笑道:“有此勇士,陛下之幸,大汉万民之幸也,何愁匈奴不灭?”去病仅只憨厚一笑,并无得意神色。
再说赵信、苏建率众出营,乃由苏建道:“前将军能征贯战,又深知匈奴地理及单于贯用战法,此去必然大获全胜,立不世之功。”
赵信得意道:“将军今与在下一起出兵,好算有得福份。在下对匈奴地理山水及单于战术谙熟在胸,了如指掌。今番必要生擒伊稚斜,夺得头功,方显我赵信本色。”言毕哈哈大笑。
苏建道:“今便如何行兵?”
赵信道:“将军休得多言,只管随在下前进便了。”
苏建道:“难道将军已经知道伊稚斜藏身之处了吗?”
赵信道:“即是伊稚斜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赵信手心,只管准备撕杀便是。”说毕打马飞奔而去。
苏建半信半疑,只得跟在赵信马后,向焉支山腹心进发。
看看已行五六百里,行兵路线却突然与其它各路背道而驰,心下大疑,苏建赶上赵信小心道:“我军已驰五六百里,今又如何与其它各路相悖而行?现下我军不知其它各路行兵何处,不宜向前深入。一但我军驰得离大军相距太远,便有被匈奴主力包围之险。”
赵信笑道:“将军如此胆小如鼠,何能成就大功?伊稚斜受大将军三惊,必在焉支山中隐藏,只管随我驰去,不日即可擒得单于。”
苏建道:“即知单于隐藏之处,何不邀令各路都向焉支山中进攻?”
赵信神秘兮兮道:“如何要使别人与我等争功?”
苏建道:“倘若遇到匈奴主力,我军被敌包围寡不敌众,奈何?”
赵信道:“匈奴已是惊弓之鸟,一触即溃,无足为虑。”
苏建带着满腹狐疑,硬着头皮跟着赵信向前奔去。
却说伊稚斜单于在中了卫青埋伏以后,忙派兵接应了雕延年,杀出山口向北逃蹿。行有百余里便拨转马头向西,行有百余里便兜了一个圈又向焉支山中进发。
乃有比车屠不解道:“我军已经在焉支山中中敌伏,为何还要向此险地进发?”
伊稚斜大笑道:“越是危险之处,越是安全之地。汉军已经在此设过埋伏,料得我军必不会再绕折回来,自然会向别处寻我决战,卫青万万想不到我军会杀了个回马枪,藏于汉军曾经设过埋伏之地,待机歼敌。”众皆叹服。
待至逃入焉支山中,伊稚斜因了连中卫青三计,又被伏击,失了许多人马,心下十分懊恼。只道是探马谎报军情,方使自己误中敌计,乃怒令拿下三百探马斩首示众。
内中一人高叫道:“前番汉军三次伏兵,皆是卫青堆砌石阵布置疑兵,其实汉军每处不过千余人马而已,我等所报,并无虚假。”
伊稚斜听了方恍然大悟,后悔不叠。乃自我感叹道:“大汉有此神人为将,?我匈奴岂有不败之理?”
众将也自附和道:“非是单于无能,乃是卫青狡猾。”
伊稚斜为了掩饰自己失算,乃怒骂道:“好是这斯嘴硬,误了军情还要赖帐,统皆杀了,看你再来绕舌。”可叹三百匈奴探马忠心耿耿,到头却用自己冤魂洗了伊稚斜少谋遭败罪之名。
伊稚斜斩了探马,又于军中挑选五百精明壮士,令其扮作牧人或掉队汉军,四面打探汉军消息。凡有侦得汉军消息确实者,赏汉绢两匹,众皆欢呼而去。
未几,便有探马飞报单于道:“汉军分作五路各距数十里向北搜索前进。”
伊稚斜大喜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再探再探。”
未越二日,探马又报道:“汉军前将军赵信乃是我朝故相与前番筑朔方郡之苏建,脱离其他汉军,向焉支山方向奔来。”
伊稚斜单于道:“赵信果然深知我军用兵之道,有多少人马??”
“约有一万。”
“离汉军其它人马多远?”
“不下二百里。”
“离此多远?”
“数十里地。”
伊稚斜高兴得“啪”的一拍座木案起身来道:“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当下急命伊即轩率一万轻骑迂徊敌后,敝屠洛、雕延年各率二万人马自左右包抄,自己乃与董荼吾、罗累、复陆支、次公等率主力三万正面迎击汉军。并严令道:“胜败在此一举。今日定要报仇雪恨,务要全歼敌军,杀他片甲不留。但凡活捉汉将者重赏,作战不力者,杀无赦。”众将皆精神倍增,“嗷嗷”上马。
却说赵信、苏建率众疾进,遥遥已经看见焉支山,前面却是丘岭地带,苏建道:“单于已在此处中伏,安得再于此地藏身?”
赵信道:“伊稚斜狡猾多端,多出常人始料不及之计。此山最宜藏兵,匈奴必在此处无疑。”
苏建将信将疑。马上又见前面多是丘岭,恐中敌伏,乃谏道:“此乃险地,不可冒进。如敌有埋伏,我必全军覆没。”
赵信笑道:“匈奴早是惊弓之鸟,一见汉军必望风披糜。况且,伊稚斜万万想不到我赵信能料到他藏于此地,必不为备。转过此间山包,就入焉支山中。单于头颅垂手可得,岂可功败垂成?”
苏建见赵信一意孤行,只得道:“既然将军坚要杀入,未若留下二千人马,万一不测,也好接应。”
赵信道:“若捉得单于,其功何如?”
苏建道:“将军既为主将,自然功归于你,苏某决不争抢。”
赵信道:“却便一言为定。”遂留给苏建二千人马,自己当先前冲。
大军刚到山包之下,一声号角,喊杀大作。遥见黑压压无数铁骑滚滚而来,赵信大惊失色,知是中了伊稚斜大军伏击,急忙喝令退军,哪里还能来及?不得已只得兜转马头向西逃蹿。
奔未数里,早有敝屠洛拦住撕杀。赵信哪里还敢恋战?又拨转马向东寻路。
雕延年大喝一声道:“赵信叛逆,还不快快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赵信惊出一身冷汗,又调过马向南突来。伊稚斜立马山头看得真切,高叫道:“何人予我拿下赵信?”
话犹未了,早有比车屠、董荼吾、伊即轩、次公四将一齐纵马下山,将赵信团团围住。赵信一杆枪难挡八面风,不一刻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身受数伤。
当有匈奴次公与赵信故交颇深,有心想救赵信性命,乃即大喝道:“眼看已经山穷水尽,赵将军乃是匈奴故相,何不下马投降,单于必不念旧恶,大加封赏。”
赵信听得,回头看时,眼见汉军将被杀尽,自己又身受重伤,再战下去必死无疑。即便侥幸生还,天子必不相饶,即不杀我,也得赎为庶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又何必如此死心眼?遂收了兵器,马上拱手道:“既然次公兄有此美意,赵信愿回归匈奴,永不相叛,共同抗汉。只看单于能否相容,如不相容,赵信只便战死,别无选择。”
次公便飞马禀报伊稚斜。伊稚斜大怒道:“身为匈奴一国之相,却便变节失义,投降外邦,今将死于非命,却又来降。如此反复无常小儿,不定哪天又会叛我而去,何如杀了,斩草除根。”
次公道:“赵信当日降汉,乃是军臣单于逼迫所致。赵信在汉朝深得天子信任,必知汉军详情。我朝与大汉势不两立,此人正是可用之才,请单于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