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机就在前台的柜上,小伙计正好过来送钱,顺手便将电话推给她,动作是轻柔的,怕扰了她似的。
婉秋抓起电话,想了没想就拨了毛玉成的手机。
电话拨通了,就在婉秋按捺着自己怦怦的心跳等待着丈夫的声音出现时,电话另一头的那一位,没说一个字就把电话按断了!
这一霎间,婉秋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可她没有气馁,不管不顾地继续按着……一次……一次……总归按了有十几多次吧,按得前台的老板忍不住抬起头几次看她……最后按到自己都快要没有信心了……
末了她一边手按电话,一边垂头丧气地在心里骂着:毛玉成,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好狠的心啊!
终于,她不得不放了电话。
虽然一直就在她旁边的老板娘并没有说什么,可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那拼命的、不按到对方接听电话不罢休的情绪。
放了电话之后,她一只手拄在案子上,一只手仍然按在电话上,眼睛怔怔地望着门口,那里正有一些担挑与推车的人走过……婉秋恍惚地望着眼前这些以往在影视镜头里才看得到的画面,心想,同一方蓝天下,生活的差异真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手下的电话骤然像雷一般地炸响起了!
她一把拿起来电话,听筒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他!她的丈夫毛玉成!
婉秋的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
“你是谁?”
“我是婉秋……”
“你还活着!怎么打的这个电话?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直跟你联系不上,天,你还活着!我以为你死了呢!”
婉秋听着丈夫的咒骂,心里却没有半点怨恨,只是酸楚,酸楚使她几乎不能开口说一个字……好一会儿,她才能将几个字清晰地吐出来在电话里:“这之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还说呢!你为什么这些天一直都关着手机?”毛玉成在电话里怒气冲冲。
“这些天……”婉秋呻吟了一下,简直又要哭出来了!
然而,她到底还是平静了自己,想想那些事如果让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她不敢想像。与其让他急得七窍升烟又无可奈何,徒增牵挂,还不如承担痛骂,不说给他听。
虽然现在俩人之间出现了这大裂痕,可婉秋仍然是婉秋,多年来对他工作的了解,还有她自己性情中的那份刚强,使她不惮于向人诉苦,何况眼下,他也帮不到她,于是面对他盛怒中的一再询问,她也只支唔了一句:“没电了……忘了开机。”
“天!我这辈子真倒了大霉,怎就遇到你这样一个糊涂娘们!你难道不知道我很着急吗?不要以为就你孝顺,别人都是没心肝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正这时,丈夫那头突然不语了。
劫后余生,婉秋对丈夫正是说不出的眷恋,可又不想对他表现出太多亲热,毕竟有过的伤痕,要抹平也难。末了,她也只对他说:“过些天回去了再跟你细说吧。”
忽然之间,她竟听到电话里传出一声呜咽,她再想不到,那竟是毛玉成压抑着的呜咽:“婉秋……婉秋!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个好歹,我和孩子,不能再没有你了啊!”
虽然十分的恋恋不舍,婉秋还是放了电话。
饭庄前后两个门,一个通往临街的集市,一个通向后院的客房。
从临街的门望出去,透过低垂的彩条可以看到对面的杂货店,店主是一老人,脸是粗糙的红酱色,带着烈日与风霜的痕迹。
这些天,因为公爹的缘故,婉秋现在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老人都要多看一眼的,似乎连她自己也从中年的日头西斜,一步就跨进了苍茫暮色里。
女老板见她放了电话走出来,便追着她的背影问道:“电话打完了?”
婉秋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打完了。”
“可好些了?”
婉秋为了不想引人注意,只得点点头,其实直到现在,她的头还是晕的,走起路来像两脚踩在云团上,飘飘荡荡的感觉,一切都像是梦里。如今见那女老板冲她笑,就说:“谢谢你。”
女老板真诚又爽快地说:“我这个人,最怕听别人说那感谢的话,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一辈子平和顺利,谁不遭几回难过的事?不管在哪里,大家但凡能遇着,就是个缘份,缘分到了,你帮我,我帮你,日子才能过得去。”
婉秋只说想再要喝点水,又问:“这是哪里?”
“平和饭庄。”
“我知道的,但我想问这饭庄是在什么地方?”
女老板笑着说了一个地方名。婉秋开始没有听清,等问明白了具体方位,不禁吃了一惊,原来竟就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
知道婉秋想要点水喝,女老板就热情地说:“有饮料。”
婉秋看看柜台里面那些颜色可疑的黄黄绿绿饮料,说:“还是来点白开水吧。”
店里五六张桌子,其中两张桌坐着几个乡下人模样的男女,扯着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另外两个生意人的样子,脚边一个大黑皮包。这会儿,所有人都朝婉秋看过来,像看一头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