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鮻本就对要离和家中的事不上心,自然是未能说动足乌改变主意。
他虽然打了七座金山的主意,却唯一不敢忤逆足乌的心思。
在从仲海那里得到荣华富贵之前,貔鮻还不得不依仗足乌的声明,在蛥山骗吃骗喝。如若填不饱肚子,还如何去想发财的事呢!?
游说不成,只好作罢。
不觉间,两月的时间匆匆已过,要离和廿熹就要成亲了。
按照七海的规矩,水族公主出嫁必先在母族大宴,海王和海后在卧泉龙渊设公主喜宴,庆贺要离与廿熹大婚。
因要离与廿熹不在委舾设宴,在七海的成婚大典便愈发隆重一些。
七海中张灯结彩,鼓乐齐鸣,笙竹鼎沸,三州六郡的仙家都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
九天阊(chang)阖(he)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mian)旒(liu),七海之内一派喜景。
海王荭汤对廿熹与要离的婚事十分重视,命诸仙郑重对待。
当日,海王和海后穿着碧蓝色的朝服,在卧泉龙渊亲迎前来拜贺的诸仙。今日,七海众神也着碧蓝色朝服,盛装出席。海底的金刚轮连转三日不停,七海中昼夜通明,一片新象。
虾兵蟹将在水底游来游去,紧张地忙碌着,或筹备酒饭筵席,或筹备婚礼典仪,龙宫内十分欢庆。
不仅是卧泉龙渊上装点着各色的荇草、海星和各色水母,丝竹阵阵,百花齐放。七海的七座龙宫和廿熹的水晶龙宫,皆按照大婚的典仪装点起来,令七海同贺。
仙居海底世界的海太后芝兰今日也来了,她穿着朝服,挽起雪白的发髻,手中握着一根千年老树做的手杖,面带微笑,十分欢喜。
前来拜贺的人中,从木族和华族来的宾客最多。
今日,木族宾客皆穿着黛色朝服,华族宾客则是金色朝服加身。
两族与七海水族的关系最是亲密,从木族新王君献艺到华族玉帝明礼元君,都来卧泉龙渊参加此次廿熹和要离大婚。
七海之外,更有霓彩漫天,百鸟朝凤,一片胜景。这场蓝色婚礼,在仙界百万年来,最是恢弘盛大。
水晶龙宫内,廿熹正在穿喜服,戴凤冠。
她的喜服是华族织宫的仙子精心缝制的,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百鸟朝凤。针针脚脚都是金丝银线做成的,磨碎的水晶镶嵌点缀在喜服上,被海底的水光掠影映衬得格外耀眼。
锦容也来到了她的殿中,微微笑着,“妮妮,你真美。”
“那当然了,我为了等这一日,可是准备了很久呢。”
“你的凤冠呢?让我帮你戴吧。”
廿熹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个圆盘,“喏,就是那个。”
锦容轻轻托起那顶凤冠,仔细观摩一番,为廿熹小心戴上,“为何要选白色的凤冠呢?”
“我喜欢啊,这喜服是遵从了七海的规矩做的,凤冠总要遵从我自己的心愿吧。这顶凤冠用蜜水海的水晶打磨上万次,将这些水晶磨得晶莹剔透。再请技艺精巧的能工巧匠,将它们串联起来。戴在头上,十分夺目。”
锦容为她整理着发髻,呆呆地看着那顶凤冠,“不,最夺目的是这只水晶做的凤凰。通体白壁无暇,水晶透亮,和你一样干净,漂亮。”
“真的吗?”
“嗯,妮妮,从我第一眼见你时,就被你的纯净无暇吸引了。”
廿熹也没有多想,只是傻傻笑着,“锦容,我有些紧张,一会儿你可以送我出去吗?”
锦容思索了一番,答道,“可以,但是我只能送你到门口。今日我来送你出嫁,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去走了。”
廿熹高兴地点点头,又左右转着身子来检查自己的打扮是否还有不妥。
这时,小熠进来了,顽皮笑道,“姐姐,没想到,我竟然一语成谶(chen),你如今真的嫁了一位属火的姐夫呢!”
“还敢说,这不都怪你。”
“你既然这么不乐意,干脆逃婚好了。”
“你闭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乐意了。”
小熠故意调侃她,“不过,姐姐,你可真的要小心,我听说姐夫的无边异火十分厉害。他现在在仙界几乎无人能敌,你们成亲后,你若不乖乖相夫教子,小心姐夫要教训你。”
廿熹自信地扬起下巴,“不怕,我若不让他用法术,他就只能乖乖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书生。”
姐弟二人说笑间,便有一位仙使进来禀报,“公主,小王爷,吉时将至,还请公主速速赶往卧泉龙渊。”
廿熹连忙长舒一口气,左边握紧小熠的手,右边握紧锦容的素手,“小熠,锦容,我要成亲了。”
小熠笑道,“姐姐,你终于嫁出去了,咱们走吧。”他的笑最是温柔,能让廿熹一下子心安。
廿熹定了定神,心中还有些慌乱,踩着轻盈温柔地步子缓缓走出了水晶龙宫。
这时,在另一边,要离已经穿好了碧蓝色的喜服,在卧泉龙渊静静等待。
如今整个七海鼓乐喧天,他却全然听不见,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嘭嘭嘭”地响着。
还有,他仿佛听见了廿熹的笑声,以及她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要离站在龙渊台下,翘首盼佳人。
锦容将廿熹送出水晶龙宫,转身对廿熹动情地说,“妮妮,我便送你到这里吧。”
“锦容,你真的不来参加我们的大婚典仪吗?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妮妮,这是你们的大婚典仪,不是我们。我也将你视作挚友,因而我看不得这种场面。”
“你是怕舍不得我吗?”
锦容笑笑,“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廿熹抱怨道,“没想到你整日冷若冰霜,竟也是个有柔情侠骨的人,你以后一定要常常去同德宫找我玩哦。”
“妮妮,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凡你需要,我便会在你身边。”
说着,锦容拍拍廿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去卧泉龙渊。
廿熹回过身来,由小熠牵着继续向前走去。
锦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叹道,“妮妮,我只希望你一生顺遂,希望那个人能护你一生周全。”
此时,在水晶龙宫的另一角,思源默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廿熹一步一步走向卧泉龙渊,不禁潸然泪下。
她回想起自己当日出嫁时,廿熹正在病中,却拼尽全力来送她,忍不住伤怀起来。
望着廿熹缓缓远去的背影,她悄悄说,“妮妮,你曾经送我嫁出七海。如今,我也来送你了,只是我无颜再面对你,只有默默在此送你一程了。”
从水晶龙宫到卧泉龙渊的这条路,廿熹走得小心翼翼。
她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便出嫁。
往日里,她喜欢要离,总是想着何时才能成亲,只觉得度日如年,焦急不安。
如今,自两人定下婚期,匆忙筹备中,竟觉得时间像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现下,她就要出嫁了!
紧张匆忙中,她不断回想起这片生她养她的蓝色海洋,心中渐渐生出许多的不舍。
虽然只是移居到同德宫去居住,还可随时到龙宫里来。可是今日这样隆重的典仪,让她一时间回想起过去许多事,也开始怀念这片碧蓝色的海域。
她看看在自己身边的小熠,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调皮,还不忘开口说,“姐姐,以后回来,你可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廿熹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重重地点着头。
小熠仍嘿嘿地笑着,“别哭,今天是好日子,你必须要美美的出嫁。”
来到卧泉龙渊,要离正在龙渊台等着廿熹。
廿熹缓缓走近他,只见他器宇轩昂,高大俊俏,不由地内心生出欢喜之情。
要离也望着廿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qiu qi),齿如瓠(hu)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
二人走近了,相对凝视,久久没有说话。
小熠将廿熹的手交到要离的手上,“要离上神,你可知我是谁?”
要离认真答道,“嗯。”
“你知道便好,我姐姐自小娇生惯养,是从未吃过亏,尝过苦的。你若是胆敢让她受了委屈,我便踏平委舾,水淹上州同德宫。也好让你知道,娶了七海的女儿,该当如何行事。”
小熠说完这话,心中一阵苦涩,连忙转过头去。
要离朝小熠微微点头,“要离明白。”
接着,他回过头来,柔柔握着廿熹的手,“妮妮,魂牵梦绕兮,入我怀兮。要离此生若不能护你周全,便让委舾夷为平地,水淹同德宫,向你谢罪。”
廿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便泪如雨下。
要离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温柔地说,“妮妮,我们去拜见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吧。”
廿熹悄悄地点头,跟着要离走上了龙渊台。
然而,还有一些声音在宾客中参差不齐,“海王为何会匆匆嫁女?”
“据说,这要离上神是仲海公主的恩人呢!二人早年就一同拜师学艺,交情不浅。”
“听说,这上神是委舾兽族一个旁支的次子而已,身份地位与七海相差悬殊。”
“可是这要离上神能掌无边异火,这可是火系神仙得道的最高境界啊!”
“海王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不爱张扬,恐是有他的道理吧?”
“人家的新巢落在了上州,何须你们挂怀?”
“这夫妇二人不仅得了七金山,还得了同德宫,怕实力不容小觑。”
“来了来了,快看呐!”
二人一步步踏上卧泉龙渊,只见龙渊台上一片庄重喜庆,两侧已经聚集了九州来的诸仙,海王和海后端坐在龙渊台的主位上,面带微笑。
鱼虾蟹宝围着卧泉龙渊不停地游翔潜跃,各色的水草豚鱼酣畅地欢叫。
海面上百鸟的叫声透过厚厚的海水传到龙源台上来,霓彩漫天的七彩之光也折射到水下,令碧蓝色的卧泉龙渊上方升腾散射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廿熹看着爹娘坐在那里,竟有一种一别成永别的不舍,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一对新人来到殿前,在星君的指引下,向海王和海后行跪拜父母的大礼。
海王夫妇看着二人向自己行礼,心中的酸楚不禁油然而生。
海王知道,这一行礼,他与廿熹之间便隔着一道无形的大山。
此后若遇到磋磨,廿熹便不会轻易来七海求他了。
海后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却仍忍不住泣下沾襟。
行完礼后,要离与廿熹转过身来相互对拜,他们不断回想起相识几万年来过往的种种。
二人初见时廿熹还十分看不惯这个轻浮的浪子,不曾想后来他们竟能在汋浪庭一起拜师仙修,在九州经历十劫飞升上神。想到一起去凡间夜市逗留,在汋浪庭的后山上要离为廿熹做烤鸡,他们曾经夜游七海,在西郡的极光中相互依偎,在羌溪和上州经历了生死之难,几次经历分离之苦。圄魔塔一事后,他们还经历了一万年的分离之苦,三百六十五万个日日夜夜,廿熹在蜜水海度日如年,要离在诸纪卧薪尝胆。他们忘不了,整整一万年后,要离从凤囹宝塔中解除封印后,那夜里月色如水,二人面朝大海,对着七海众神立誓,恩爱不疑,永不相弃。
如今,经历了这诸多的磨难,苦尽甘来,他们终于成了相互托付终生的人。
礼毕,龙渊台上的众神和诸仙一一祝贺这对璧人,廿熹和要离在众人的瞩目中与要离完婚,他们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今夜,他们将赶赴上州同德宫,在那里度过第一个新婚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