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和秋儿把那两间茅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在里面住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他们下山请了石匠，给那坟做了一块墓碑，上书“蓬莱剑客柳浪之墓”。而他们也把坟上的杂草清理了一下。
秋儿每天都会跪在那座坟前，有时候只是流着泪呆呆的看着，一句话都不说；而有时候则对着那座坟不断的说话，说着说着，就笑得像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但很快却又梨花带雨，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韩羽从来不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虽然他自己觉得这么想不太厚道，但每次他总会这么想：秋儿哭泣的样子，很美，甚至比她笑的时候还要美。
他曾看过一本小说，里面说女人是水做的，平常一些人也总是会说“佳人如水”、“红颜祸水”什么的。他曾经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比喻真是太妙了。
时间渐渐来到了十一月，山里面已经变得非常寒冷，有时候还会飘起一些雪花。
韩羽的内伤已经痊愈，而秋儿的心绪似乎也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是时候离开长安，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了。
他自己当然好说，但是秋儿呢？当时说秋儿是他的人，不过是想救其一命。如果秋儿真要离开，他也并不会阻拦。但是，他现在很想带秋儿一起走，而后者会同意吗？
一天，韩羽和秋儿正在屋里烤着火。韩羽看了下秋儿，她的气色似乎不错。
韩羽觉得有些话该说出来了，于是问她：“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秋儿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说：“听你的。我是你的人，你想去哪，我都跟着你。”
这个答案让韩羽很满意，不过他还是装成有困难的样子，故意挠了挠头，说：“唉，过去这五年，我一个人独来独往都习惯了，现在忽然间多了一个人，还真有些不适应。比如，你跟着我该做什么？”
秋儿倒似是想过一般，没有犹豫的说：“既然你是杀手，那也让我跟着你一起做杀手不就好了？”
“你？”韩羽琢磨了一下，说：“以你的武功来说，做杀手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怕你吃不了那个苦。”
秋儿淡淡一笑：“我十二岁那年，怕是什么苦都吃过了。”
“我知道你以前吃过很多苦，但跟我这个怕是不太一样。而且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你真的入了我这行当，想要脱身走正道，可就不太容易了。”
“我不是都已经做过一次杀手了吗？”
“你那种报仇可跟做我这种职业杀手不太一样，再说你不能每次都卖身进青楼吧？”
秋儿听了脸一红，似是有些生气的扭过头去，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羽连忙赔礼：“我只是开个玩笑嘛！我错了。”
秋儿这才把头转了回来，冲他嫣然一笑，应该是原谅他了。
韩羽又问她：“对了，都这么些天了，我还没问过你，你真名叫什么？不会就是叫‘秋儿’吧？”
“当然不是。我姓万，全名叫万清秋。不过这些年，我听别人叫我秋儿都习惯了，以前师父也是这么叫我的，所以你还是叫我秋儿好了。”
“如果你要做杀手的话，最好不用真名，至少还得有个假名和一个名号。比如我，假名就叫陆青崖，至于‘陆公子’那是道上人给我诨号，‘寒雨剑’是我自己起的名号。”
秋儿显得有些鄙视：“你可真没创意，自己叫韩羽，就起名叫‘寒雨剑’，也太对付了吧？”
韩羽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当年跟乌老大谈合作的时候，我没啥经验，不知道这个，没有准备。结果乌老大问我的名号是什么，我当时也没多想，于是就随口说了‘寒雨剑’。其实听起来，感觉也很不错嘛！”
“切，这只能说明你名字起得好。那你说我来个什么名号？要不就学你，叫‘清秋剑’？我不过我总感觉有点别扭。”
“清秋剑……清秋剑……”韩羽嘟囔了两遍，说：“确实不太好。”
他又思索了一下，最后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对了！你叫秋儿，你师父名号是‘落花剑’，那你叫‘秋花剑’不就好了？”
“秋花剑……秋花剑……”秋儿念叨了两遍，然后笑道：“这个感觉还可以。好，我以后的名号就是‘秋花剑’了。那假名呢？其实我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用假名？”
“因为做我们这行的，迟早都要退出。我觉得，用假名在道上混，等退出以后再恢复真名，这样应该可以为退出后省去一些麻烦。”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退出不干了之后，去做什么？”
“这个……”韩羽抓了抓脸，有些尴尬的说：“说实话，想是想过，但没想到能干什么。不过我才十九岁，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想。你就别再问了。”
“好吧。说回假名的事情，你的假名是怎么起的？”
不等他开口，秋儿就笑道：“我知道了，‘且放白鹿青崖间’，你是从这句诗里面摘的。”
他笑着点点头：“不错嘛，你猜得挺准的。其实我没读过多少诗，就算读过的，好多也都搞不太懂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句有些味道，就拿来当假名了。”
“既然咱们以后都是一起行动了，我也就从你那个诗里面找一句当假名就好了。”
韩羽摇摇头，坏笑着说：“不用，我已经想好了。”
“哦？”秋儿很好奇：“你想的什么名字？”
“金银儿。”
“金银儿……金银儿……怎么感觉有些别扭？你是怎么想到的？”
韩羽抚掌大笑：“因为你就是我的‘酬金’啊！”
秋儿又笑又气的说：“你个财迷！亏你想得出来！”
她笑过之后，又说：“反正只是个假名，‘金银儿’就‘金银儿’吧。”
韩羽也琢磨了下：“‘秋花剑’金银儿，嗯，听起来好像还可以。”
秋儿又问：“好了，这些都有了。最关键的问题：咱们去哪？”
韩羽掰着手指头数着：“小地方我不想去，而其他的五大中间人，河北的在晋阳，是独眼狼掌管的凌雪楼；中原的在大梁，是鬼王掌管的幽冥庄；吴越的在越州，是残剑先生掌管的万剑冢；荆楚的在潭州，是拂柳仙子掌管的翠烟阁；巴蜀的在锦官城，是千面书生掌管的天府书院。”
盘点完这些之后，他又说：“从距离上来讲，离我们最近的是晋阳的凌雪楼和大梁的幽冥庄，我建议这两个二选一。”
“你想去哪个？”
“我想去幽冥庄。大梁是仅次于长安的大城，比其他几个城都要繁华。”
秋儿的脸上写着不情愿：“可是……我听到‘幽冥庄’三个字，就觉得有些瘆人……”
韩羽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满：“喂喂喂，你刚才不是说了，我去哪你去哪。”
秋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柔柔的说：“可是我怕鬼……”
韩羽白了她一眼：“怕鬼做什么杀手啊！再说幽冥庄里面都是活人，哪有鬼啊！”
秋儿眼神中带着乞求，冲他不停的眨眼放电：“我真的不想去啊……”
她这招“电眼术”韩羽还真是有些受不了。他想了想，最后摸出一枚铜钱：“就让老天决定吧！如果是有‘通宝’的那一面，就去晋阳，如果是另一面，就去大梁。怎样，公平吧？”
秋儿点点头，表示同意。
韩羽把铜钱往上一抛，任它在空中翻滚后掉落在地。两人一看，是有“通宝”的那一面。
秋儿笑着拍起了手，韩羽则有点垂头丧气。
不过愿赌服输，他不是赖账的人，于是说：“听你的，去晋阳。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
收拾了大半天之后，第二天一早，两人背好了行囊，准备下山。
秋儿在那坟前磕了几个头，流着泪说：“师父，徒儿走了，今后有机会，会来看您的。”
韩羽也拜了一下：“柳前辈，希望您在天有灵，能够保佑我们平安。”
两人离开了茅草屋，走到山腰平台时，远远的望见了长安城。昨天夜里那边下了一场大雪，从山上看过去，一片银装素裹。太阳一照，泛起一片金光，恍若天宫一般。
望着金碧辉煌的长安城，他们不禁都想起了这五年的风风雨雨，而现在就要离去，感觉就如同做了一场五年的梦。如今，已是梦醒时分，两人都觉得不胜唏嘘。
秋儿忍不住把双手扩到嘴边，大喊：“再见了，长安！我们走了！”
她喊完这句，却又热泪盈眶。
韩羽没有像她一样喊出声来，却也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别了，长安，日后再见！”
（第一卷-缘起长安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