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修昏睡了三年,这三年中,他没有一丝活人的反应,若不是呼吸还在,居无涯真的会以为其实他已经死了。
白霜挂满枝头,寒风透过窗棂无形的飘过中堂,又是一年的冬天。居无涯穿着青衫薄褂坐在窗边,面容冷淡,手中捧着一盏早已凉透了的茶。
“无涯。”忽的,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居无涯神色一怔,面上的冷淡一下子淡化开来,无端的多了丝人气。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元歆放下手中的药碗,快步走到床榻边将刚刚醒转的少女扶了起来。少女摇了摇头,精致的眉峰微微皱起,面上带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元歆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着额上的虚汗,眼神中闪过些怜悯。因着是秋日,药凉的很快,少女喝完了药便再次睡了过去。元歆替她掖了掖被角,并没有着急离去,她站在榻边细细打量着沉睡中的少女,元歆依稀记得钟师兄与她说过这名少女似乎是叫做时窈,时间的时,窈窕的窈。
窗外传来两三声雀鸟欢快的叫声,元歆的目光放空,似乎是陷入了某段回忆当中。
那是一个月前,元歆与几个师兄弟接领了师门颁布的任务,是调查关于蜀中地区一个小山村里所有孩童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的事件。在接到任务当天他们便已经准备好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整装待发,出发时为了速度能够更快一点他们更是选择了搭乘飞行灵兽。
“禾木村,就是这儿了!”大风骤起,刮起一地大风。禾木村的村口站了许多人,乌泱泱的一大片,元歆几人从体型似小山一般的灵禽背上跳下,便见一名老人颤颤巍巍地向他们走来。老人的年纪看起来很大,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模样,他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皮肤黝黑,身形更是消瘦,元歆看着他走了的样子,真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便一命呜呼了。“村长,我扶着您。”好在一个青年跟在他的后面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了老人的胳膊。元歆与她身旁的师弟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几位仙师,你们可要帮帮我们啊!那些孩子……那些孩子……”老村长喑哑着嗓子,话还未说完,便已潸然泪下。他身旁的青年亦是一脸哀色与急切,那失踪了的十几个孩子里虽然没有他的孩子,但是,却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份焦心亦不比那些孩子的父母少。
“村长放心,我们既答应了你们会找到那些孩子,便不会食言。”少年人答道,他虽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稚嫩,但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不移,站在远处的村民们听了他的话,稀稀拉拉的都跪了下来,他们磕着头,祈求这些在他们眼中如同救命稻草的仙人。“仙师,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呀,仙师,求求你们了啊!”少年人下山的机会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随之。”有人叫了少年人的名字,言随之回头看去,好似看到了主心骨。他叫了一声“钟师兄。”便退到了元歆的身后,元歆冲他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的头顶拍了拍,“这样很好,随之。”言随之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村长,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们村中孩童失踪前后,你们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有,你们确定那些孩子,都是同时消失的么?”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清冷,浑身上下似乎都笼罩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老村长不禁有些瑟缩,“奇怪的事?”他回想着,站在村口的村民也都陷入了回忆中,努力回想着,孩子失踪的前后,村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钟师兄,有些不对劲。”另一边,一开始被派去进入村中探查的人此时已经回来了。他拿着一块与罗盘极为相似之物走到了刚才与村长说话的青年男子身旁。“听说这里的孩童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我们几乎可以肯定是魔修所为,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我刚才转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发现一点魔修的气息……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或许会有些棘手,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少年说话时极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下去,害怕村民听到他的话会产生更大的负面情绪。“云停,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或许会有别的转机。”“是,钟师兄。”少年退居一边,却突然发现,站在老村长身边的那个青年男人似乎有些古怪。那人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但他微微颤抖的手却在告诉别人他在害怕!害怕?他为什么会害怕?云停皱眉,指尖微动,就见一丝细小的天青色灵流自指尖溢出,向那青年男人飘去。瞬息过去,云停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窒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忍着又将之咽了回去。
“俺想起来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那人是个大汉,声音很糙。他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俺想起来,俺家娃失踪前一天,吃了块儿糖!”糖?吃糖有什么稀奇的?言随之觉得有些奇怪,元歆却想明白了。他们来到这个村子时对这个村子的第一印象就是穷,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用茅草和石头掺着泥土修建而成的,这里的人也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极少有长得结实健硕的人。所以,试问这样一个破败贫穷的村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钱去买糖吃呢?
“俺也想起来了,俺的孩子也吃了,俺以为他是哪里捡的,竟没有当回事儿!”经过那个大汉的提醒,在场的一些村民赫然才想起自己的孩子也曾在他们的面前吃过糖。
“那俺们的孩子到底跑哪去了呀?仙师们可有头绪?”老村长颤颤巍巍的开口,钟樾将手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云停突然脸色一白,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开口道:“师兄,云停旧疾复发,可否准许云停先行回山,调养一番。”说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胸腔震动,似是快要将肺给咳出来了。钟樾抓住他的手臂,担忧的问“可严重?我让元歆陪你回去。”云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边多谢师兄了,元师姐,劳烦你了。”“怎么会劳烦,同门之间何必客气,走吧。”元歆看了一眼钟樾,与老村长点头示意又揉了揉言随之的脑袋,隧御剑与云停回了灵剑派。
御剑啊,那是先人们才会的术法,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有羡慕的份。“几位仙师请恕我们招待不周,这么长时间了,竟忘了请几位仙师进去休息喝些茶水。请几位随老夫来吧。”老村长走在前面领路,钟樾几人走在中间,村民跟在最后。没有人发现,最初扶着老村长的那个青年男人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不但远远坠在人群最后,不过半刻竟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