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答案,而李时衍在那个太子来了之后,打算带着一些前锋官兵还有奴隶珠宝先走,留下我和娜铃还有几个官兵慢慢回去。
难得今天可以暂时脱离李时衍,我乐得慢吞吞地收东西,慢吞吞地整理,慢吞吞地准备,反正不用跟他一起赶路,整个人自在多了。
“娜铃,你好了没?”
“等下,我衣服还没穿好!”
“那行,我下去等你。”
我见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先背着包袱下楼,牵好马在驿站门口等娜铃下来再出发。
“欸,看到昨天那个楼兰女子了吗?”
“那个女子?听说死了。”
我正在给马顺毛,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楼兰,我往后看,发现是两个李时衍的官兵,显然也是因为他不在所以轻松在闲聊,我下意识就拉长了耳朵听他们聊楼兰什么事。
“死了?怎么突然?”
“这也正常,楼兰被抚远将军的20万铁骑横扫,城中的人全部被活埋,她是侥幸逃脱的,又在大街上受了折辱,肯定没脸活了。”
那两个官兵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却觉得有个响雷在我头顶炸响,脑袋里只剩下轰隆隆的声音回响着,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我在原地缓了半晌后才朝着他们走过去,抓住其中一个官兵的手臂,用尽所有力气才将一句话问出口。
“你们刚才说什么?楼兰怎么了?城中的人又怎么了?”
“诶诶,你放手!”
官兵被我抓得不满,挣扎着要挣脱我,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抓着,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执意想确定什么,又害怕确定什么。
“你们刚才说楼兰怎么了?!”
“你疯了吧?!你从漠北出来不知道楼兰出了什么事?”
“回鹘被破的那天,楼兰也被我们的玄甲军攻破了,只是城里的百姓负隅顽抗,将军就下旨将所有反抗的人活埋,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官兵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我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太荒唐,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满脑子都是楼兰繁华的盛景和淳朴的百姓,明明还近在眼前,可现在他们却说那些人都没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随便问问,谁人不知道楼兰被破全族被杀?醒醒吧你!”
官兵的话就像一把钢刀狠狠扎进我的胸口,我恨着自己后知后觉,也恨刽子手心狠手辣,云止凭什么滥杀无辜,那都是没有兵器的百姓啊!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都没有武器都是百姓,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哼!蛮夷之人难以教化,你懂什么?”
那个官兵说完一把掀开我,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却完全陷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里无法自拔。
楼兰……我的家乡,怎么会说没就没了?明明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以为只有回鹘失守而已,楼兰怎么会被灭杀得那么干净,不,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我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愧疚和悔恨在我心里揪扯,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回楼兰,谁都别想阻止我,我一定要回去。
我利索地翻身上马,不管不顾地朝着出城的方向跑去,一路惊扰了不少百姓,引来路人的责骂,我却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回楼兰去。
嗬!!!!
一路疾驰的我已经隐隐看到城门,身下的黑马却突然嘶鸣着扬起前蹄,我整个人不设防地往后仰,最后控制不住被甩下去,摔到地上的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后背也摔得生疼。
“你逃得是不是太快了?我人还在呢,想跑哪去?”
看着李时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我却不想理他,爬起来就打算继续上马,结果不言而喻。
李时衍挥着手里的马鞭,我的手腕随即被他的马鞭缠住,他轻轻一拉我整个人就后退了几步。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走?”
我现在心里满满都是仇恨,又被李时衍拉着不放,挣扎了几下发现徒劳无用,随即怒瞪着他,“你们把楼兰灭了,我凭什么还留在这里救你?!”
“……”李时衍静默地看着我,半天后才吐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们凭什么虐杀他们?!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还能如何?”
我看着李时衍淡漠的表情,实在无法想象这些人到底有多冷血,才能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这么冷静,心里阵阵怒意袭来,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肆意滋生蔓延。
“我现在就杀了你替他们偿命!”
我说完从身后抽出短刀朝着骑在马上的李时衍刺过去,他反应极快,伸手一把捏住我的刀锋后我便再也无法刺过去,拉扯了半天根本无法动他分毫,只觉得心结的憋屈更甚。
“你此时杀了我又如何,他们便能活过来吗?你想回去,回去又如何?那也不过一片废墟,你回去还有意义吗?”
“那也好过替你治病!!”
“天下之大,能容得下你的只剩下我的地方了,如果你执意要走,万一被人发现楼兰还有人活着,昨天那个女子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呵,我还真就不怕了。”
我知道自己此时没办法动他,也不拉扯了,直接松手,转身朝着城门走去,无奈还不到三步,就觉得后颈一阵疼痛,两眼一黑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
“你活着,好歹楼兰还存了一丝血脉,非得死得干净才算对得起自己吗?至少,为了报仇而活吧。”
我在昏迷前似乎听到李时衍的轻叹,但也只是听到这里,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血……
满眼满世界都是鲜红的血,一片片朝着我涌过来,我转身卖力地逃跑,因为那些鲜血让我打从心底里觉得可怕。
奔跑中我似乎看到阿爹不甘的眼神,也看到阿娘惋惜的眼神,我脚下一滞,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人勒住一般,紧得我透不过气来。
阿爹……
阿娘……
我想伸手触碰他们,但是他们却越走越远,最后那片汹涌的红朝着我扑打过来,我一个不稳,整个人朝着身后的万丈悬崖下面跌去。
“阿爹!阿娘!”
“啊!!”我尖叫着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刚才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喘了出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若里!”
我听到身旁有娜铃的声音,转过头看到她担忧的眼神,我这才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只是马车颠簸得让我有些头晕。
“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昨天爷把你抱回驿站的时候你就晕过去了,现在才醒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李时衍打我的那一下竟让我昏迷那么久了?那现在我们是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哪?”
“快到长安了。”
“长安?!”
我猛地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外面繁华的集市和热闹的吆喝声,回想起昨天昏迷前的事情,只觉得血气一阵翻涌,我不管不顾想要下车,手刚抓住帘布,却被娜铃制止了。
“若里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走!”
“我们都到长安了,你还要走去哪?”
娜铃的问题让我沉默了,也突然迷茫了,是啊,我人都到长安了,我还能去哪,家没了,家人也没了,十三也不见了,我除了自己,还剩下什么?
“若里,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娜铃,闭上眼睛缓解内心的痛苦,却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想起昏迷之前李时衍的话,他说我是楼兰最后的一丝血脉,我死了还有谁能替他们报仇?
对啊,我要报仇,我要云止血债血偿,我一定要杀了云止!杀了那个衣冠禽兽!!
“若里,你这样好可怕,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娜铃怯生生地看着我,我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她担心,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倔强地笑了笑。
“没事,我们下车吧,这里太晃了。”
“好。”
我和娜铃下了车,我才发现李时衍留了两个官兵跟着我们,也许是怕我又溜了,所以跟得特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