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浓郁压抑的黑暗中,韦衣只感觉呼吸困难,意识模糊。
他已记不得之前都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快要忘记了。
迷茫,是生命最强大的敌人,会让人分辨不清自己,看不清前路方向。
韦衣此刻像是被埋在深深的泥土里,手脚沉重,挣扎不得,耳畔明明寂静,脑中却是阵阵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情况似乎有了一些好转,嗡鸣声渐轻,压抑感也消退了些,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不过韦衣能感觉得到,应该是存在着一个笼子,一个看不见摸不着,无形的铁笼,正将他的意念牢牢关在里面。
这样的感觉来得玄妙诡异,让韦衣有些无所适从,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或许是真的死了。
“韦衣……韦衣。”
可他刚起这个念头,就听到了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似乎从远处遥遥地飘来,有些稚嫩,却很熟悉。
“是谁呢?”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小花么?”
随着他的念头,幼时白小花的身影自黑暗中浮现,不过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韦衣。”
正当他失落的时候,另一道无比温柔的呼唤继续传来。
“娘?”
这次他很快就认辨出来,母亲的脸庞也随之显现。
……
接下来,他十六年的人生片段,又一次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一掠过,只不过相比起跳河时的那次,多出了这两天所经历的种种。
“大言不惭的样子,可真够丢脸的。”当看到自己在山洞里跟牧小筱信誓旦旦地说着“我已是重生后的韦衣”时,他如此想着。
“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挺爽的。”当看到自己一拳将疯邪子打飞到河对岸的场景时,他又庆幸体验过高手无敌的滋味。
“可我终究是个废物而已,有了鬼瞳,有了《婴典》,却连小花都保护不住。”最终当画面定格在白小花身死倒地前的深情凝望后,自责和悲痛立刻占据了他的心扉。
“你,太懦弱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韦衣猛然惊醒,不知何时那只巨大的赤色鬼瞳,又盘踞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他也认得刚才的声音,正是那个生鬼。
“你果然没死?!”
“你不死,我就有活的,希望。”
“我?你是说我还活着?”
“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你是作为右眼的鬼瞳躲在我体内么?”
“可以这么说。”
“小花死后发生了什么?”
“你因为愤怒,力量失控,我的意识也才得以暂时解放。”
“失控……那我做了什么?”
“不知道,可能把人都杀了吧。”
“那小筱呢?!”
“小筱是谁?”
“外界的事你不知道嘛?”
“我只存留在你的体内,而且随时会陷入沉睡。”
“嗯……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顺畅了?”
“习惯你们人类的语言,很简单。”
“我们人类?这世上还有你的同类对吧?”
“……”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
“……”
“不回答么,那是不是只要我毁掉右眼,你就会消失了?”
“没用的。”
“那我死了呢?”
“你果然是懦弱至极。”
“没错,我就是一个懦弱到会去自杀的人。”
“……”生鬼的声音停顿片刻后,忽然冷笑起来:“看来你也没那么懦弱。”
“你什么意思?”
“回头看看。”
韦衣闻言,视线从巨大血瞳处转到身后,只见一个黑铁方笼里,正蜷缩着一道人影,而这个战战兢兢的家伙,正是他“自己”。
“这怎么回事?”
“你已经从暗笼里走出来了,所以你不会再去选择自杀的。”
“暗笼?”
“你这条命,已被我救过两次,还是好好珍惜吧。”
“我……那《婴典》是怎么回事?”
“……”
“上面为什么记载着关于你这只眼睛的内容?”
“……”
生鬼又开始不作回应,不过韦衣看着面前正逐渐化作虚影的血瞳,知道它这次似乎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韦衣只好再将视线转回去,看着那个所谓“暗笼”里的“自己”,思忖道:“这就是过去那个软弱无力的我么……”
“韦衣!”
这时又有人唤起他的名字,轻铃响脆的声音中藏着明显的担忧。
紧接着,一束突如其来的暖光闯进了这无尽的黑暗,开辟出来一条光路,而韦衣的意识便也不由自主地循着这条光路,朝着声音的方向游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