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却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他定定的望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薇儿，纵然有一天我秦煜眼盲耳聋，也不会将你认错。”
他的手指纤长好看，带着竹香，她曾经一度为之着迷……可此刻，宽大的长袖下，手指被他轻轻摩挲着，她却仿佛被荆棘刺到——
她知道，自己指腹上有因为常年练琴留下的茧子。
他已识破她的身份。
不过，识破又如何？
念薇用力甩掉他的手，后退一步，冷笑：“世上之人相似着甚多，想必奴婢和殿下的故人相貌十分相似才会被认错。只是，奴婢真的不是她。”
秦煜上前一步，焦急道：“薇儿，那日西北告急，我被父皇派遣一直在内阁处理军务，整整两个通宵……所有才没有收到消息，否则我怎会眼看着心爱之人挂牌？我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去明月阁，却没了你的踪迹……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寻找你……”
若是她从前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十分感动，甚至，她想向他坦白自己最初的欺骗……可惜，她给过他机会……他选择同顾雪成亲，就表明自己在他心中无足轻重。从她断琴那日起，她就决定，决不会再动真情……
念薇再次后退，嗤笑：“这些话若是哪位故人听了，想必是十分感动的。只是，奴婢真的不是她。”
她的神情写满了嘲弄，她与他始终隔着一步之遥，明明她就在眼前，秦煜却觉得她变得遥不可及。
“你就这样判了我死.刑？难道错过一次，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他深深望着她。
“太子殿下怕是糊涂了，您还是收回这番话的好。您大婚之时陛下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世人皆知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琴瑟和鸣，十分恩.爱，是天下夫妇的楷模。若是这番话被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听到了，就不太好了。”念薇面带微笑，所言皆是为他着想的模样。
“好。你很好。”秦煜看了她一会，最终拂袖而去。
小院独剩她一人，一树梨花纷飞。
师傅曾说，梨者，离也。梨花是世间最美丽却也是最凄凉的花。她如今倒是明白一二。
念薇久久站着，嘴角的苦笑化成了风消散在这凉薄的傍晚。
翌日，凤仪宫主殿。念薇正在添香。
突然“咣当”一声，上好的青瓷杯盏遂成了一地残片。
“娘娘息怒。”白嬷嬷劝道。
“高贵妃当真召见了长乐郡主，相谈甚欢？”
“只是召见而已，还不一定能成。娘娘莫气。”
王皇后冷笑：“薇儿，你说说看，高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念薇放下香料，盖上香炉，走到皇后跟前，福礼后，不急不徐的开口：“长乐郡主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嫁人后更是甚少出入宫廷，同贵妃应是没有什么交集。此番贵妃召见郡主，应该是看上了长乐郡主的女儿永安县主。不知奴婢猜的可对？”
王皇后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那高贵妃定是想让永安县主当她的儿媳，这永安县主一家跟太后关系亲密，若是让他们结了亲，岂不是势力大增？这高贵妃倒是打的好算盘！历来皇子婚娶，本是中宫负责，她这是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白嬷嬷道：“依老奴看，那永安县主平庸的很，她父亲也只是王家一个旁支，连如今的嫣嫔都比不了……而您给殿下选的太子妃娘娘，才貌双绝，又是相府嫡女，还是娘娘有眼光！”
王皇后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永安县主再不济也有个封号呢，可本宫这儿媳，成婚这么久了肚皮毫无动静，简直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煜儿一日无嗣，这太子之位就不安稳！”
白嬷嬷道：“娘娘不必过于忧心。毕竟殿下成婚有也没多久，再等等一定会有的……”
“等？等到高贵妃把我踩到脚下吗？陛下曾说靖王最肖似他，前些日子水患还当着众臣的面上骂煜儿优柔寡断，再等，等着我儿丢了储君之位吗?”王皇后一筹莫展，忽然，她凤眼微敛，望向念薇，“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念薇惶恐道：“奴婢愚钝，不敢妄言。”
王皇后亲自扶起她：“本宫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因为瞳儿的事，她本不太喜欢这顾薇，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发现这女子处事细心得体，又十分聪慧我，她倒是十分赏识。
念薇似乎犹豫了片刻，道：“奴婢以为，永安县主和靖王的婚事成不了！”
“这是为何？”王皇后问。
念薇道：“娘娘刚刚说，长乐郡主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深受太后宠爱；可长乐郡主毕竟不是太后亲女儿，她地位尊贵全仰仗太后，可奴婢听闻太后并不喜贵妃，您觉得她会同意这门婚事吗？太后不喜，长乐郡主怎会把女儿嫁给靖王？”
王皇后皱眉：“太后常年在静安寺礼佛，她可不一定会管这事。”
念薇轻笑：“就算太后不管，陛下却不会不管。正如娘娘所言，永安县主身份尊贵，甚至比之太子妃都要尊贵一些，可正因为这样，奴婢才敢猜测这门婚事成不了。娘娘当真觉得陛下会允许靖王妃出身比太子妃还要高贵吗？”
她不懂帝王之术，可她知道御下之道。在明月阁时，她与窑娘一琴一舞皆受到追捧，却各不相争，皆因郝妈妈懂得平衡。一个青楼鸨母都会如此，更遑论帝王。
王皇后这才眉目舒展：“你说的没错。是本宫多虑了。”
“娘娘请宽心，您只是关心则乱。”
“也不知太子妃有没有按照本宫的方子按时服药，别辜负了本宫的期盼……”王皇后轻叹。
念薇弯唇道：“奴婢以为，与其把鸡蛋都投进一个篮子里，不如分开放置更好。”
“什么意思？”
“若是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破了，蛋也就碎完了，分开放在几个篮子里不是更稳妥吗？”念薇笑道，“太子殿下需要子嗣，可太子殿下的子嗣却不一定出自太子妃，不是吗？”
“你是说，本宫不必只指望太子妃……”王皇后想了想，吩咐白嬷嬷，“你去挑选几个美貌女子，送去东宫，若是太子妃不肯，只管说是本宫所赐！”
她本是想等太子妃产下东宫嫡子，可如今靖王治水有功、在朝中威望日增，她不能等了。不管嫡庶，煜儿早日有后稳定储君之位才是燃眉之急。
念薇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希望顾雪好好应对她送上的礼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