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这个“哥哥”对自己成见很深呢。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和顾家之间,说白了,不过是利益关系。顾家倚仗秦靖,所以才会帮她。一旦利益连结断掉,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
念薇只当没听到他的羞辱。
顾彦先走了,顾府派来接她的马车很快就到。她回到乾元殿附近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
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跟同院的几个宫女告了别。走之前,她抬头望了对面的藏书阁一眼。不远处,阁楼高高矗立着,天空清朗,周围松植环绕,笼罩着古朴清幽的气息。
人到了这儿,浮躁的心都会跟着平静下来。
其实,那个雨夜,她独坐二楼看书,实际上那些文字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眼中。那个人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发现了。
她僵硬的坐着,装模做样的在认真看书,可却不自觉地竖耳倾听——
他来了,在楼下门外站了许久,最后留下一柄伞就走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她忍不住站起来,从窗户往外望去,她看到他挥开李青为他撑的伞,独自淋着雨走了……
她久久站着,心头一片平静。
听到他大婚的消息时,她怒而断琴,那时的她愤怒而决绝。如今,她只觉得,这些好像都是梦中发生的事,梦醒后,杳无痕迹。
她就知道,这段由欺骗开始的感情,终于走到尽头。
秦煜,再见!
如今她也要嫁人了,此后再见,他就只是大乾太子,以及——顾雪的丈夫、她的敌人。
念薇转身往外走去,行至宫门口,远远的有车夫向她招手。她正要过去,却听有车轮声轱辘声从身后响起。
她停下来,避在一边。只见一辆华丽的辇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随即,有小太监铺好车凳子,顾雪扶着宫女绿珠的手下了车。
此刻,顾雪一身明黄色绣着牡丹和祥云的锦衣,外罩云州特-供轻纱罩衫,明珠宝石点缀其上,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行走间,鬓间金凤微微颤动。她优美的天鹅颈高高扬起,倨傲的停在念薇面前。
相较之下此刻的念薇,却显得有些狼狈了。
念薇仍然穿着早上匆匆换上的宫女服装,鬓发凌乱,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只是,两人站在一处,她的气场却丝毫不输。
她身材高挑,看着主动找来的女子,一脸冷漠。
顾雪轻笑一声,捂唇笑道:“顾大人怎么不辞而别,走之前,你难道不去同太子道个别吗?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果然是来找茬的?
这个女人是怕她不知道是谁害的自己吗?
七公主此人,爱恨都写在脸上,与其相信她会出主意给自己下春-药,倒不如相信她一鞭子抽死自己。所以,很明显,有人在她背后挑唆。而这个人是谁,如今已经显而易见,人家坐不住主动跳出来了呢!
念薇心中冷笑,脸上却绽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她道:“太子妃娘娘费尽心机,让下官得以高攀靖王,倒是下官忘记同娘娘道谢了呢。既然您来了,那下官在这里就道声谢谢,谢谢您成全了这桩我本来想都不敢想的婚事呢!”
果然,顾雪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念薇,牙齿仿佛都在打颤。
“你说什么?”这个贱人不是一直纠缠煜哥哥吗?嫁不成他,难道不该哭天喊地吗?
念薇挑眉,重复了一遍:“太子妃娘娘没有听清吗?下官这是在感谢您呀!靖王风神俊朗、位高权重,且不近女色,不知道多少大家小姐们想嫁进王府而无门呢。就算是凭下官的家世也是机会渺茫呢,所以下官是真心感谢娘娘,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嫁了这样一位理想的夫君呢!”
顾雪方才的得意早已一扫而尽,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贱人竟然一点也不难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算了。
“你!这、这关本宫什么事!”
始作俑者装疯卖傻,念薇也懒得点破。她不在意的笑笑。
可顾雪眼中却是疑惑且不甘。一想到这贱人同煜哥哥纠缠许久,他甚至为了这个贱人而退了和自己的婚事!她用尽手段才得意如愿嫁进东宫,费尽心机使她失去清白、当众出丑。她不信,这贱人当真一点不在意?
顾雪不甘心的质问她:“一直以来,你一直在利用太子?”
她已经知道这贱人的身份,好巧不巧她居然同自己抢男人!所以,其实,一直以来,这个贱人只是想报复自己,所以故意同她抢男人?
念薇敛了笑,冷冷看着顾雪,并不否认。
无法否认,从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报复顾雪所以接近的秦煜。
“真的是这样!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对太子根本不是真心的!难怪你还能笑出声来!真该让太子看看你的真面目!”顾雪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这个贱人耍了,她深呼吸,咬牙接着质问道,“身为女子,婚前失贞,连陛下都知道了你的丑事!难道不该上吊自杀吗?你居然还有颜面活在这世上!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本宫不知你是如何冒充镇北侯妹妹的,但你给本宫小心一点!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才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记住,你也是有夫之妇了,记得滚远点,倘若再勾搭有妇之夫,我发誓,定让你遭天打雷劈!”
念薇静静的站着,听着听着,心中渐渐聚集了暴风骤雨。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自己恶行累累,却义正言辞,她真是长见识了。
念薇低低的、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然掉下了眼泪。
她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再睁眼,一双眸子中黑漆漆的仿佛地狱深渊,阴冷诡异。
顾雪从见过这般模样的念薇。印象中,这女人一直都柔弱的喜欢装可怜或者装坚强博同情的小白兔,一直任她欺负。可此刻,看到这双眼睛,顾雪只觉得浑身被寒冬的风吹过一般,带着无数刀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眼神。
顾雪支支吾吾问:“你、你笑什么?”
“我笑,自然是因为好笑。”念薇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勾引有妇之夫’?从您嘴中说出来,真是有意思。下官不懂怎么‘勾引有妇之夫’,不过下官知道有一人,她精通此道呢——她就是娘娘的母亲,卫夫人呢。”
看着顾雪蓦然发白的脸,念薇心中划过快意:“当年,卫夫人抢了闺中好友的丈夫,又害人性命。如今,她女儿说出这番话,呵,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