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纤月在一旁笑着介绍道:“皇祖母,这位是王府侧妃。”
萧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念薇从桃红手中接过来礼物,恭敬的捧上前去:“一点心意,还请皇祖母笑纳。”
萧太后让人接过来,粗粗看了一眼,却目露惊讶——竟是本佛经。
她接过经书,翻了几页。
江纤月站在一旁掩帕低笑:“你怎么就送了本破经书?”
念薇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讽刺,一脸淡笑的站着。
萧太后却是来了精神,她手指轻轻抚在扉页印章上,惊喜道:“这竟是无相寺主持所藏?”
念薇笑着点点头:“皇祖母真是慧眼如炬,不仅如此,此经乃他亲手所录。”
萧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礼物哀家很喜欢,哀家收下了。你这孩子倒也十分标致,是个可人疼的。”
念薇正要道谢,却被秦靖截住了话头。
“皇祖母别光说她了。这深山古寺的也没什么意思,孙儿想见您一面也不容易,您什么时候回京?”
“你这张巧嘴!说的跟这里离京城相隔万里似的!不过,哀家也是时候该回宫了。”萧太后看向宣武帝,道,“要不,今日就走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尤其是宣武帝。
三年来,他曾几次三番派人请太后回宫,都遭到拒绝。这次他陪贵妃来还愿,本只是顺道来探望一下母亲,没想到她竟突然同意回宫了。不过,作为儿子,能在身边尽孝,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母亲放心,朕这就去安排。”
一侧,高贵妃沉着脸静默不语。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萧太后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行人上过香后,拜别空澄大师,很快启程回京。
日落之前,念薇她们回到了王府。
高贵妃将秦靖叫去宫中了。早就听闻贵妃同太后关系不睦,静安寺两人客气疏离印证了这一点。念薇猜测,高贵妃似乎并不想要太后回宫,大约是不开心儿子的提议故而叫去训话了。
王府门前,她心中猜测着,正打算往天水阁而去。
“妹妹不要得意,以为有了太后这座靠山就得意忘形了。别忘了,我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
念薇眉梢微挑,转身。只见江纤月正分愤看着自己,脸都气红了。
她觉得有些可笑,开口道:“有人得意忘形了吗?还是有人否认您的王妃之尊?”
江纤月一时哑口无言。
念薇淡淡睨了她一眼,道:“姐姐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把心思花在王爷王府上,做好王爷的贤内助,这样谁也不能动摇您的王妃之位。”
这番话已是自己能给她最诚挚的建议了。
晚上,念薇早早“睡下”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直到所有人都睡下后,她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子时,京郊乱葬岗,念薇独自立在山头,夜风翻起她单薄的衣衫,她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仿佛一尊雕塑。
直到有窸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无神的双目才渐渐聚焦,她缓缓转身。
“老爷,这荒山野岭的,要、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一个小厮哆嗦着拿着棍子说。
他身旁的“老爷”虽然沉稳不少,但显然也十分紧张。
“老爷”斥道:“稍安勿躁。”
确是顾涛无疑了。
念薇泛起诡异的笑。她高声道:“顾大人,当真是勇气可嘉。”
她不过提了句乌纱帽,他居然真敢来赴约,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地位当真是十分拼命呢。
子夜的乱葬岗幽寂冷冽,念薇话刚落音,一行乌鸦从空中飞过,粗粝的嘶鸣响彻山头。
那小厮脸色发白,当即吓晕了过去。
念薇冷眼看着顾涛朝她走来。
他停在她跟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你可是薇儿?”
薇儿?没想到他还记得,只是这张嘴根本就不配喊她的名字!
念薇冷笑:“顾大人当真是好记性,可惜你口中的‘薇儿’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冬日的雪地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侥幸苟活于世的路人,同你没有本分关系。”
顾涛怔怔看着她,脸上却激动起来——没错,这眉、这眼,都像极了他的结发妻子。这,一定是他的女儿。
他颤抖着伸出手,还没触到她的脸就被无情的甩开了。他苦笑:“薇儿,是爹对不起你。当日的事,爹也有苦衷。你、你想要什么,爹会想尽办法补偿你的。”
“苦衷?补偿?”念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弯了腰。她指着这所谓的“爹”勾出红唇,“好啊,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苦衷,又打算怎样补偿?”
面对眼前这双怨毒的眼睛,顾涛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半晌,他犹豫着开口:“当年将你逐出家门是族里做出的决定,爹当时受制于人,也是没有办法。后来我派人寻你,却遍寻不到,这些年我心中也是日夜难安。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
念薇冷冷的看着他。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天真的孩童,他难道以为自己还会信他的鬼话?还族里的决定?他一穷二白起家,谁不知道他顾涛这一脉根本没几个人丁,早年攀附凉州顾府不成,发迹后聚拢若干所谓的“宗亲”,“重振门庭”,不过是找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撑场面,背后做决策的人一直都是他顾涛!事到如今,这人居然还有脸说“补偿”?
念薇讽刺的笑了:“好啊,既然你要补偿,那你在此自行了断吧,这样我娘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顾涛这才看清几步开外,竟是一座墓碑。
他木然的走上前去,月光下墓碑上的字重重砸入眼中。
这些年,他刻意回避时刻提醒自己有多么不堪的往事,从记忆中将其摒除。多年来身居高位,春风得意,人生几乎圆满。可直到此刻,看到这破败的墓碑,这荒芜的坟头,往事忽然潮水般涌来……
“书卉……”顾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几个字,却又收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卑鄙小人,没有资格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一脸愧疚:“对不起。”
念薇嘲讽道:“觉得对不起的话就以死谢罪吧!”
说着,她将一把匕首扔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