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吃过饭,陆绮怀将木天灵藏在怀里,随裴屿之往深山中去。
行了一个多时辰,到得一座竹林,隔着一条溪与薄雾蒙蒙,对面乃是一间茅屋。
陆绮怀见这竹林幽翠清溪环绕,依山傍水,果然是颇有隐世之味,不愧是高人所居之地。
前路瞧着畅通无阻,裴屿之却未再前进,对她道:“我们便在此等候。”
她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了,世外高人嘛,肯定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裴屿之想说什么,忽然一个清泠婉转的声音道:“怎今日来此?尚不到送药时日。”
这声音怎么听着甚是耳熟?
陆绮怀狐疑地看着裴屿之,他眼神似有躲闪,便是这时,周遭轻雾散去,一个婀娜多姿的青影款款而来,竟是尤楚怜!
陆绮怀当即大叫:“你说的高人就是她啊?裴屿之你居然忽悠我!”
裴屿之连忙安抚她:“前辈息怒,此事只有她能帮我们。”
尤楚怜涉溪而来,问:“发生了何事?”
在裴屿之略带恳切的注视下,陆绮怀愤愤地拍拍自己的衣襟,一颗碧绿的小脑袋立刻钻了出来,天真烂漫地眨巴着黑黢黢的双眼。
尤楚怜当即花容失色,失声低呼:“天灵大人!?”
木天灵冲她“啾啾”叫了两声。
她一向清冷如水的面容终于完全慌了,问裴屿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灵大人怎会与你们在一起?”
裴屿之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尤楚怜沉思道:“袭击你们的应当是夕木香。”
他道:“她似是想带走木天灵。说来,它乃是你们的镇宗之宝,怎会流落在外?”
尤楚怜叹气:“天灵大人尚开智,单纯似孩童。半年前,那女妖潜入芜天台折下灵枝,诱骗大人与她一同下山。
“我自出生便侍奉天灵大人,与它有特殊的联系,很快便抓到了那女妖。那女妖瞧着乖觉,我一时对她放松了警惕,也未想惩治她,只带天灵大人回宗便罢。
“但天灵大人觉得山中日子苦闷乏味,如坐牢笼,想要体验外头的花花世界。我一时心软便允了,也未告知师尊。
“女妖自言与我们一道下山,哪知趁夜将我抛下,带着大人逃出我能感应的范围。”
陆绮怀闻言,忍不住拍了拍木天灵的脑袋:“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浪嘛!但是这么随便就跟人家走了,也不怕别人把你卖了啊?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木天灵耷拉着脑袋呜呜低唤,表情饱含歉意。
见这一幕,尤楚怜稍有不满,但并未开口,顾自继续:“我也不得不一路寻找天灵大人,到九安镇时,隐疾发作,裴家主为表地主之谊,邀我留下休养,并派人每半月送药进山,恰巧便是阿野你,缘分一事说来也是有趣。”
陆绮怀瞪了裴屿之一眼,他权当未觉,问道:“如此说来,宗门尚无人晓得木天灵流落在外?”
“是。师尊只道我是为了贪玩与好奇擅自下山,我也不打算告知于他。”尤楚怜沉默片刻,捂住心口一脸的落寞,“天灵大人尚且麻烦你们一些时日。待你们裴家族比结束,我便带它回宗。”
所以她是为了避免那个老者的责罚,想偷偷把弄丢木天灵的事情解决掉吗?
陆绮怀总觉得还有其他缘由。
回去的路上,木天灵唧唧叫着想玩耍,陆绮怀便将它放在草地上,任它爬滚。
裴屿之道:“夕木香未曾放弃寻找木天灵,往后我们还是将它藏在红玉之中较为稳妥。天灵的存在向来事关重大,一旦暴露,九安镇可能都不保!”
他语气严肃,却只得了陆绮怀一句极为敷衍的“哦”。
他不由问:“前辈怎的?”
“没有啊!”
“可是因为晚辈未曾告知此行是去见楚怜?”他解释道,“晚辈也晓得前辈不愿见她,唯恐说了前辈便不肯随去。”
她反驳说:“我去不去有影响吗?反正都是你们在聊天!从头到尾都跟我没有关系!”
也是。
但他下意识便想着她亦是要随去的,因为他们做什么事都是一起。
什么时候,她在身边,已是习惯性的事了?
裴屿之心惊时,陆绮怀却开始愤愤发脾气:“还有哦,你丫的叫我都是‘前辈前辈’!她就是‘楚怜楚怜’!她更行!还‘阿野阿野’叫得这么亲昵!行行行,我老人家不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混了!”
她站起来冲木天灵大叫,“胖虫子,咱们回家!”
见她走了,正倒在草堆里四仰八叉晒太阳的木天灵,一骨碌便爬起,赶紧跟上。
裴屿之被她一顿火气发得有些茫然,也不敢叫她,默默跟在她后头。
到一岔路口,陆绮怀随便择了一条走,裴屿之连忙喊:“前辈,回去不是那条路!”
“你管我!”她偏往前行,裴屿之无奈跟上。
她隐隐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且越是前进越是声响越是巨大。她眺望而去,隔着密密麻麻的树丛,瞧见前方乃是一挂玉带似的瀑布,冒着白色水花的水潭畔,散落十来名黄袍少年,或是相互练拳,或是挥舞木剑木刀。
裴屿之连忙追上来道:“前头是游龙瀑,在练武的都是裴家子弟,我们莫要前去了,带着木天灵先回红玉之内吧。”
这会儿她自是懂事的,当即与木天灵进了灵园。
裴屿之正要走,然而天不遂人愿,隔着水声一个声音猛地传来:“哟,这不是愚儿吗?”
裴恒与裴源两兄弟带着一帮人穿过林子上前,眨眼间便将他们的去路堵住。
裴恒打量着他,语气嘲弄:“单枪匹马抢回那么多货,你现在可是我们裴家的大英雄啊!”
裴源马上道:“什么大英雄啊?就他这三脚猫功夫,能对方山贼?切!打死我都不信!”
接着有人道:“况且那可是好几车的药材!他连个乾坤袋都没有?怎么搬回来?”
裴恒阴阳怪气地道:“你莫小瞧人家!人家指不定有呢!谁知道他爹背地里都干了什么!”
人家对他如何辱骂,他都能忍受,但若是牵连到家人,他是绝对无法忍气吞声的,当即目光凶狠地问:“你什么意思?”
一群人当即哄堂大笑,裴恒大叫说:“装什么蒜!哪有什么劫货?哼,我看你你爹根本就是私通山贼,想独吞药材!但是又怕见族中责罚,不得已又将东西还回来了吧!”
裴屿之眼中顿生怒火,低吼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裴恒啐了口唾沫:“不然就凭你小子的本事抢回药材,说出去鬼都不信!”
“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晓?”这时,一个悦耳动听的嗓音闯入,却是三五个少女簇拥着裴雨恬而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英俊高大的少年,却是家主裴元海的次子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