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到啊?”梅耶微微喘着气,胸口发烫。他提着一只约莫半人高的棕色行李箱,不时换手缓和疲惫。从湖畔穿过森林,再来到城区的中心,这段路可不算短。他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家里每天都要帮母亲干活。有时是缝补衣服,有时是帮忙做饭,更多时候他会去城里的面包房里打工,帮忙烤面包以换取一天两枚铜币的报酬。就算是这样,提着箱子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还是有些吃不消
梅耶瞳孔失焦,汗水流进眼里,就在他打算伸手擦擦汗时,箱子被夺走了。
艾伦神色如常,装满书的沉甸甸箱子拖动在地上,金属拉杆拴着一块布条,将另一个小箱子紧紧绑住。
“不用,我可以......”
艾伦侧身挡住梅耶伸来的手:“船上的伙食吃的我都变胖了,我要减肥!”
“减......”梅耶怔怔看着艾伦。金发少年用左手颠了颠他的行李,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得意神情。他认真打量艾伦,虽然每天吃下去的食物都很多,但体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那么多食物都去了哪里。
看着艾伦嘴角边狡黠的笑,梅耶有点哭笑不得,涓涓暖流在心底流淌。
十分钟后,众人来到了城市最中心,这是一个环形广场。
一道声音自艾伦身后传来:“你们感受到了吗?”
说话之人一头柔顺黑发,秀气白嫩的鼻梁上顶着一副圆框金丝眼镜。伊奇一手拉着纳多,一手拎着包裹,额上隐隐沁出冷汗。
纳多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两眼茫然。
不知何时起,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艾伦环顾四周,同行的天赋者中,有人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有人神色如常,似乎毫不受影响。
“那棵树。”梅耶略显吃力道,艾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气息的源头似乎是这颗巨树。
洁白无暇的树干直径足有上百米,一扇宽大的黑色金属门上闪烁着冰冷光泽。一道道暗金色纹路自树根处盘旋缠绕着升起,形成了一幅奇异却华美的画卷。树的表面,魔能粒子如同被心脏鼓动的血液,随着暗金色光芒的升起而奔涌。
当魔能粒子开始涌动,压抑的气息随之诞生。
艾伦若有所思,对着毫无异样的棕发男孩纳多道:“纳多,你的冥想进度怎么样了?”
“他太贪玩了,还没有构筑出第一个符文。”不等纳多回答,紧拉着他的伊奇无奈道,忽然他心念一动,“你是说,只有已经成为一阶魔法学徒的人才能感知到这股压力?”
艾伦点头,梅耶目露了然。
队伍最前方,艾伦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十一位超凡者在门前停下脚步。
“今年这一批,质量一般般啊,果然乡下地方出不了什么好苗子。”一个身着紫色燕尾服的灰发中年男人神色轻蔑,他斜瞟一眼身旁的白袍老者,嘴角咧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过,用来凑数倒是够了。罗德,你带回来的两个,似乎质量不错呢。”
老者正是许久未曾联系过两人的罗德,他这回却没有抽烟,只是远远的看着艾伦与梅耶。
男人轻浮的笑着揶揄道:“你可是他们的老乡,三十年前劳伦大陆的第一批新血,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罗德冷冷瞥了男人一下,目光中带有显而易见的不屑,他径直朝大门走去。
大门紧闭,就在罗德伸手去推时。
“口令!”凭空一道如孩童般尖细的声音响起,门的表面缓缓浮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黑色面具人脸。它大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看着罗德目露贪婪之色,嘴角仿佛要滴下口水。
幸好艾伦等人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一定会觉得荒谬,面具居然会说话了。
“口令!”面具嘴角越咧越大,露出一个极度夸张扭曲的笑。
“别烦我,这是给你的。”罗德淡淡道,手上变魔术般多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剔透晶体,在面具直勾勾的眼中,精准的扔进它嘴里。
伴随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面具缓缓隐去。罗德毫不犹豫踏入门中,仿佛把一块石头抛进平静的湖水,黑色的金属大门顿时荡起一圈圈波纹涟漪。
“埃里克,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三阶学徒初期,你这种废物真是可悲。”一道低语传入男人耳朵。
男人面目瞬间狰狞了下,而后如变脸般恢复如常。他拍了拍自己骚包无比的紫色燕尾服,用手一抹油光锃亮的灰色头发,向罗德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语调轻蔑:“什么东西?一群荒野贱民也想触及超凡,痴心妄想!”
剩下的几名超凡者一言未发,紧跟着罗德进入门里。
......
巨树前,少男少女们新奇地看着那些暗金色纹路,目露兴奋窃窃私语。
艾伦想起之前乘坐的齐柏林列车上,也画着一种纹路,只是颜色与外形不同。
“这是魔纹。”莱安娜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浮塔二型魔纹,是它支撑着十号学区渡过了三百年的时光。虽然说型号已经非常古老了,但是每年经过修理后还是可以用的。”
魔纹,是一项非常古老的技术,起源早已不可考。古代魔法师们使用的魔纹非常简陋,仅仅是在魔导性能良好的材料上进行浅显的刻画,起到增强攻击与防御的效果。现代,人造魔力回路的发明使得魔纹有了多种可能,例如齐柏林列车上使用的“魇幻”,可以产生一种特殊磁场,使列车能够隔绝异界气息,安然于世界的夹缝中通行。
莱安娜步履摇曳,来到早已空无一人的黑色大门前,脸上露出盈盈笑意。将手贴在门上,随着一阵水华般的波动,整个人就这么融入了门中。
艾伦与梅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兴奋。纳多激动的欢呼一声,挣开伊奇的手就向门口处跑去。
不顾伊奇的呼喊,男孩欢快蹦跳,棕色碎发像兔子耳朵一颠一颠。就在他即将触及大门的一刹那,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一个似笑非笑的黑色面具人脸蓦然从门中冒了出来。
“口令!”面具扭曲出一个大笑,空洞漆黑的瞳孔里居然带有阴谋得逞的狡猾意味。
自从它诞生的那一时刻起,仿佛是天生的本能,面具学会了一个技能,那就是——碰瓷。哪怕它并不知道碰瓷的含义是什么。
第十学区中,上至一阶魔法师,下至普通学徒,无一例外都被它碰瓷成功过。
当它说出“口令”两字时,不知为什么,那些第一次见面的超凡者们总会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然后在它一阵挤眉弄眼后,恍然大悟的掏出一种像冰块一样甘甜脆爽的食物给它。
但当它第二次对同一个人说出同一句话时,大部分人会露出一个被耍了的愤怒表情,甚至有人会动手揍它。于是常年累月,它逐渐发现,有些人是可以重复招惹的,有些人是只能招惹一次的,而所有新面孔,都可以招惹。
今天来了好多好多新面孔,又有数不清的冰块可以吃了!它开心的用它并不发达的大脑想,就如巴浦洛夫的狗一样,条件反射般向面前的男孩张开了嘴。
在一阵错愕的眼神中,男孩的额头像铁锤一样砸在了它鼻子上。
伴随着一阵小孩般尖锐的惨叫,面具重新隐入门里。
“......”
伊奇恼火地跑到门前,男孩发懵的揉着通红额头,略带哀怨的抬起头来,眼角含着点点泪花,乌黑明亮的大眼看上去像一头小鹿。少年心底一软,想起男孩的父亲,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斥责的话。他蹲下来,掏出一只精致丝织手绢,轻柔的擦拭掉那些晶莹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