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青山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做个手势,请吴银凤继续往下说。吴银凤抬脸看着门外,仿佛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就是在出事的那一年,他又到珙县收山货,结果收到了一个好宝贝!他说他知道那是个好宝贝,所以想用身上所有的钱将那个宝贝买下来,可是那宝贝的主人不愿意,是他最后设了个计较,终于让那宝贝的主人将宝贝卖给了他。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得意,好像是想让我夸他精明一样,我估计他说的那个宝贝,就是你说的这块玉佩。”
吴银凤说到这里,露出恨恨不已的神情。关青山怕她将话题扯远,不得不问她:“后来怎样,他有没有提到将那宝贝卖给谁了?”
“有!”吴银凤点一点头续往下说,“他说他带着那宝贝去了北阳市,为了能够抬高价钱,他还专门打扮成了一个小道士的模样。那时候私下做买卖是犯法的事,不过他说在北阳市哪些地方能买卖古玩他很清楚,结果他就在北阳市地下古玩市场,遇到了一个有钱人。他花三百块买的这个宝贝,转手卖了一千多块,一下子就赚了七百块。那时候的七百块钱可说是一笔巨款了,他就是用这笔钱给了我两个哥哥彩礼钱,并且将茅草房翻新成了大瓦房。我心里……说实话当时挺高兴,感觉自己找了这样一个能挣钱的男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谁知道……”
她再一次露出又愤恨又伤感的表情。关青山有点奇怪,因为张齐玉说过,那块玉佩是他花了三千二百块钱从小道士手里买的,为什么赵生远会说只卖了一千多块钱?莫非赵生远还防着吴银凤,所以在结婚之前,不想让吴银凤知道他的家底?
“那后来呢?在赵生远逃进大山之后,你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关青山再次追问吴银凤。
“我到哪儿去见他呀?”吴银凤两眼看着关青山,显出有些哀怨之色,“我知道你这个小同志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我到珙县来就是找他来了!是,我到珙县来最开始是想找他,因为他把我害成那样,我觉得我找到了他,真要他是个杀人犯,我宁愿死在他手里,胜过被他拖累一辈子!可是我只知道从张县穿过大山就是珙县,根本没想过这么大个珙县,就算他真的逃到了珙县,我又能到哪儿去找他?结果我在珙县流浪了几天,心里只是不想回张县,都有心要走绝路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家老张,我也就撇开了往事,安安心心跟老张一起生活了!”
她说的这些关青山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信的话,那块“转世灵符”为什么会到张艳丽的脖子上,又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不信的话,看她一张老脸满是诚恳,实在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关青山稍微琢磨一下,又问她:“那你能不能回想一下,赵生远有没有说过那个宝贝……就是这块玉佩的主人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具体是哪个地方的人?”
“这个他真没说过,我也没问……”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只可惜关青山巴巴地等了许久,她最终还是摇一摇头说道:“真想不起来了,就算他有说,我也没在意!我只记得……他好像说那个人以前做过道士,他会装扮成道士去卖那个宝贝,正是因为这个!”
吴银凤后边补充的这句话,基本上没什么作用,因为关青山早就猜想到,朱小强的上辈子曾经做过道士,吴银凤只不过证明了这一点而已。
关青山一再盘问吴银凤,但她却始终坚称在赵生远逃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关青山自己已经糊里糊涂,她倒反过来追问关青山,为什么赵生远的那个宝贝,会挂在她女儿张艳丽的脖子上。
她最后这样跟关青山说:“关同志啊,如果那个东西当真是赵生远的,你们一定要赶紧抓到他呀!我在想,他会不会就藏在这附近的哪个村子里呀!会不会……杀害我女儿的不是那个傻子,而是这个姓赵的呀!要不然,为什么他的东西,会挂到我女儿的脖子上啊!关同志啊,你们一定要抓紧啊,他一天不抓到,我这辈子都睡不安稳了啊!”
她念念叨叨一个劲地拜托关青山,看起来当真是情真意切绝无虚假。关青山也相信她没有虚假,毕竟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女儿又惨遭不测,真要她知道赵生远的下落,豁出命去她也会赶紧告诉警方,好让她女儿死能瞑目。
但是关青山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吴银凤有没有见过邓泉?
关青山立刻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吴银凤很奇怪关青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做了回答。
“我没见过,我平素都不怎么出门,我们家老张倒是去见过他一面,恳求他有了未婚妻,就不要再跟我们家艳玲来往!我们家老张还说,姓李的通情达理不像是个坏人,但结果……”
吴银凤再一次抹起了眼泪,关青山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之所以关青山会问吴银凤这个问题,当然是因为邓泉与赵生远有七八成的相似度,而张家坳村民从县城回家,抄近路的话肯定要经过邓泉的锯木厂。
不过关青山仔细想想,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之后,除非吴银凤保存有赵生远的照片,并且时常拿出来看看,否则就算在路上碰见邓泉,她顶多会感觉邓泉有些眼熟,而不可能一眼看出邓泉像极了害苦她的赵生远。
跟吴银凤的这次交谈,不仅未能如关青山所想将整个案情往前推进一步,反而将关青山之前的推论打乱了一半。不过关青山仍然相信自己的推论,只是感觉尚有一部分隐情,关青山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
所以关青山离开张家坳,立刻去了珙县县城,希望从县城一些老人口里,打听到四十年前的一些事情。可是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就算当年接触过赵生远的人都还留在珙县,人家也未必就能想得起来那么久远的事情。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关青山基本上是一无所获。本就有些心灰意冷,偏偏,又一个打击,直接令关青山差点想要撇开这件案子再不理会。
那真的是至沉重的一个打击,是关青山打破头也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