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官道通向金陵,行人不断,道路两旁是时而稀疏时而茂密的树林。
萧遥飞道:“石不重还活着?”
居破斩道:“还活着。”
“你没杀他?”
“他已经不值得我出手。”
“他已经不能用剑?”
“再也用不了。”
“可是他还活着?”
“与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在城门口的赌场。”
“赌场?”
“一个没有了拇指的人,除了去赌场我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他在赌?”
“没有,他在看。没有人肯借给他银子。”
“他从来不是个穷人。”
“那是他手中握着剑的时候。”
“放下剑也许他可以生活的更好。”
“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看到了你?”
“看到了。”
“他没躲避?”
“没有。他只看了我一眼,看了我手中的剑一眼,然后就转过头继续看别人的赌局。当他看到剑的时候,他的眼中迸发出了一道亮光。但只是一瞬间。”
“是因为那道光,所以你决定不杀他?”
“是。”
“我觉得你应该杀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想死,只是没有勇气!”
一个人没有了目标,没有了追求,就像流浪的野狗,不知道应该走向何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又没有勇气面对死亡。
道边的树丛中突然有人说道:“不错!我确实很想死!也想让你报一剑之仇。”
萧遥飞听得出来,这就是石不重的声音:“你在跟踪我们?”
石不重:“不,我只是有东西还给你们。”
居破斩道:“那个东西对我们已经没有用。”
“对我也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两年来你一直想要它。”
“没错,但对于一个不能用剑的人来说,它已经毫无价值。”
“也许你能用它换你下半生的安逸。”
“安逸?哈哈哈,你以为我可以用它去换取普通人的生活?”
“难道不可以?”
“我现在只是一个赌徒,连被人杀的资格都没有,没了剑,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也许你可以从头再来。”
“哈哈哈,从头再来?哪里是头?怎么再来?”
“你还有亲人?”
“有!”
“你还有朋友?”
“也许有!”
“他们还当你是亲人、是朋友?”
“我不知道。”
“你为何不去问问他们?”
人生和江湖就是如此,当你失去自我、跌落深渊的时候,以为失去了全世界,已经没有活着或者奋斗的理由,但在父母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孩子,在朋友眼里你永远都是朋友。
石不重一声不发的走了,来得快走的更快。
萧遥飞看了看居破斩道:“你长大了。”
居破斩道:“噢?”
“以前的你没这么多话。”
“也许我只是可怜他。”
“但你刚下山的时候还要拿他试剑!”
“我只是想知道两年来我快了多少!”
“现在你不想知道了?”
“已经没必要!”
“你在可怜他?”
“你知道什么样是可怜?”
“失去勇气的人也许就是可怜人。”
“你想没想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有,可怜之人再可恨,也已经没必要去恨他。”
“为什么?”
“不值得!”
“石不重刚才走的时候把剑送给了你。”
“不错。”
“他为什么要送?”
“也许他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
“你确实开始变得有趣了。”
“我以前是个无趣的人?”
“是的。”
“无趣的人什么样?”
“就是你以前那样!”
“噢~”
“现在你好像慢慢发现还有别的有趣的事情了。”
“是的,我确实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石不重为什么不回家,他的家在我们身后的方向。”
他们想不通,所以也不想,他们明白无论陷阱多么深,他们都只能像狼群一样凭实力活着、靠朋友活着。
这时树林中又徐徐走来一位年轻女子,对他们说道:“因为他要告诉你们这条路有多危险!”
萧遥飞道:“你是谁?”
“先不用问我是谁,你是萧遥飞?”
“没错!”
“听说你对春秋榜上的江湖人物了如指掌?”
“那已经最少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时间并不长!”
“也并不短,已经足够使得春秋榜有很多变化,比如你是谁我就不知道。”
“哈哈哈,你很有趣!你呢,你是居破斩?”
居破斩道:“不错!”
“你拿的是石不重的剑?”
“不错!”
“你可知道石不重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
“因为他要送死!”
“他死了?”
“死了。”
“你杀了他?”
“他虽然死于我得剑下,却是因你而死、为你而死!”
“为我而死?”
“你不懂?”
“我不懂!”
“你给了他活着的希望,也给了他死去的价值!他本来已是个赌徒,已经连死的勇气都没了,现在他找到了死的理由!”
“什么理由?”
“他并没有什么亲人,更没有朋友,他的亲人和朋友在他当捕快的时候已经被别人毒死。人是会变的,做捕快的时候他刚正不阿就像他的剑一样!到了黄金宫以后他变得毒辣狡诈!而现在,他本来已是行尸走肉,是你让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做点有价值的事情的。”
“我并没做什么!”
“有时候改变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
没错,一句话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件事,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也可以改变一件事的发展。
当然,一句话也有可能是陷阱,一个很大的陷阱,但他们不在乎,两年来他们成长了很多,武功也精进了很多,但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与其改变不如顺势而为。
所以居破斩问道:“你除了跟我们说这些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有,我要和你比剑。”
“为什么?”
“你想不通?”
“想不通!”
“你以为去金陵的路很安全?”
“走路还会死人?”
“你以为石不重为什么会死在我的剑下?”
“难道他要告诉我,你的剑很快?让我小心?”
“不错!”
居破斩又道:“他没必要这么做,他并不欠我什么。”
女子道:“一个人自己觉得欠你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来杀我的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因为我要让你死得明白!”
没有杀伐之气的比试总是很快就会结束,居破斩的剑已经抵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居破斩说道:“你的剑也很快!”
“当然!“
“与两年前石不重的剑一样快!“
“不错!“
“你说你杀了石不重?“
“没错!“
“石不重虽然没了剑,但身法还在,何况你能杀的了两年前的他,现在的他你却不一定能够杀的了!“
“为什么?“
“因为两年时间并不短,足够石不重变得更快!“
女子突然哭了起来。
萧遥飞说问道:“你在哭?“
“我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哭?“
女人的泪水总是能打动男人,也总是能改变一些事情。
“你为石不重哭?“
“石不重是我哥!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哭。“
“为什么刚才你没哭,现在才想起来哭?“
“因为他要为你们去拼命!“
“哦?这么说他没有死?“
“他现死和过几天死有什么区别吗?“
“你说过几天是几天?“
“可能两三天,也可能就是明天!“
“你知道他要去哪儿?“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带我们去找他?“
“你们要救他?“
“不,我是要救我自己。“
“救你自己?“
“不错,我并不习惯欠别人,何况是一条命!“
三个人一边走,萧遥飞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青青!“
“石轻轻?这名字跟你哥的名字好像很相似,一个不重、一个轻轻,哈哈哈。“
“你很喜欢笑?“
“我不能笑?“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不好笑。“
居破斩也道:“确实不好笑,因为我们在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