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把节草的故事说完，天色就不早了。他就建议先停住嘴，下次再讲。我虽听得兴致越浓，却不敢去忤逆大师父的想法，并退了出来，回禅房休息。
第二天，我早早地把事情处理完，就到大师父禅房候着。大师父还在处理自己的事，跟农人谈家务事的处理细则。我在一旁听着，有事时顺便帮帮忙。等大师父忙完，送走最后一个访客，就又到傍晚了。
看着访客走远了，我就问道，“大师父，是不是该接着昨天的话，聊聊节草大师的故事了？”
大师父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东西。我看着，又不敢再问第二次。等大师父进进出出有了三次，我有些等不及，就帮大师父收拾，打扫卫生。
等到事情都忙完，安置妥当，大师父才说，“事情急不得。这不仅是因为我老了，所以才会这样慢。而是生活的结果来得慢。种作物的农人们都知道，春天耕耘，秋天才有收获。昨天故事听得舒服了，今天就这样急躁，想着快速听完后半段的故事。这样不好，你就是想着听热闹，遂了自己的心意。而没有去仔细琢磨我跟你讲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是有其原因与结果的。你若是进了我们这行业，成为了一个术士，你就该理解这个行业在思考些什么，主要的讨论主题是什么。”
“大师父，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呢？我就是想知道后面的故事，把这个历史串起来。这样，我理解起来，也就更流畅了。”我不得已，用别的理由来搪塞。
“小和尚，还是能说的。我还担心你是个哑巴呢。生活中地事，不要想着偷懒，偷懒是做不好的。做事需要有耐心和精力去磨，跟他人辩论也是如此，需要去磨练。当年，绝大部分的巫师都推崇信任青甲与节草，一部分用龟甲预测，另一部分用节节草预测，两者势同水火，冲突不断。后来，不得已，就有了那场著名的辩论，才确定了现在术士这一职业的准则。道理是越争辩，会越明晰。你只有去争论，才能了解到别人的想法。”大师父笑着说道。
“当年那场辩论发生了什么？”我对大师父的说教兴趣不大，还是想了解到过去的那段历史。那段历史的神秘感一直在吸引着我。
“哈哈，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大师父放下手上的活，回到客厅坐下。“上次跟你说到，因市场繁荣，占卜的人激增，龟甲价格上涨。节草另辟蹊径，用节节草这种更便宜，更简便的植物来进行占卜。这么一来，用龟甲和用节节草的两派不就冲突了。青甲派说节草派不够灵验，一棵草没有灵气可言，所谓的预测都是占卜师自己编。节草派反驳青甲派说，青甲派迂腐，乌龟壳不也是死的，又不是用活的乌龟来烧，灵气本就是个骗人的幌子。节草派竖起了‘存天理，不杀生’的大旗。所谓的天理，就是青甲创立的八段心法，而不杀生显然就是针对青甲派的。大量龟甲的制作过程需要杀生。早期，节草派靠着其低廉的价格受到众多穷人的拥戴。后来，青甲派不得不采取措施，引入了小龟甲，出满一个月的乌龟的龟甲，来降低占卜的价格。如此一来，青甲派在占卜这件事上，又拉回了一部分的受众。
在青甲派和节草派之间斗来斗去，互相攻击对方的时候，一些明白人悟到了真相。其实，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解释，能够去解决咨询者的问题。于是一批人都自创了占卜形式，如烧木板，看手相，种瓜果等。他们都宣称，只要占卜形式能够有吉凶的判断，自然就暗合青甲的八段心法，自然是正确的。烧乌龟壳跟烧木板，都是看裂纹来判断吉凶，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正是这么一群人，带动了占卜的第三次繁荣。一时间，人人都在研究占卜形式，都在思考占卜的卦辞。后世人，都把那个时代涌现的这些人称为‘有术派’。其中，最为突出的领袖就是签算子。他开启了签算的时代，这个你的二师父知道得更多。他最有名的一句话是，无天理，有天道。所谓签卜，就是把竹子切成长短一样的窄片，做上不同的标记成为签。然后让想咨询的农人们，自己抽取，抽的每个签都有对应的卦辞。以前，青甲派和节草派这些，都是把占卜的技术保留在自己手中，不容咨询的农人染指。但签算子改变了这种格局，让农人们能够自己占卜。这样，农人们会更相信这种占卜形式，毕竟是他们自己参与了占卜行动。而签算子之徒，只需要对抽取的结果，结合农人们的生活经历和想要咨询的事，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或解决办法。
无天理，说的是青甲的八段心法并不是最终答案。它可能是一个可能的答案，但不一定是全部的答案。梧桐树或许像八段心法那样，叶萌芽，叶繁茂，叶落，叶藏。但如竹子，就不是这样，四季常青，只可能有灾害时叶子才会变黄脱落。存天道，就是人生活的好坏，都跟天道有很大的关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人看气候播种，渔人看天气捕鱼，都是与天道不可分割。农人们生活中遇到的所有问题，背后都有某个推手在作用，这个推手就是天道。发现天道的规律，顺势而为，就可解决问题。
签算子，就是靠着签算这一新奇的形式，得到了一大群的人拥护。他不仅做成八签，十六签，三十二签，六十四签，还做成十四签，三十六签等不同的形式，用于预测不同的事情。在他这里，咨询的农人和占卜的巫师都有了很大的自主权。面对混乱的占卜环境，青甲派和节草派只得联合，重新整顿这个占卜行为。
我也是听我师父慧明和尚说的，传言是当初寒山老和尚遗留之际说的，那是一场一生见一次就值得的盛会。在昆仑山颠，白发苍苍的青甲，须发微白的节草，一头乌发的签算子，还有许多其他小门派的创始人及拥戴者，都聚在一起，讨论巫师这个职业，讨论预测，讨论未来的发展等诸多问题。史称‘昆仑对决’。
在昆仑对决上，青甲的八段心法，节草的‘存天理，不杀生’，签算子的‘无天理，存天道’，三者论法辩论了三天，相互都说服不了对方，未有结果。如此又争论了三天，依旧没有结果。在第七天的清晨，青甲早起，路过庭院，看到一片落叶飘转着落下来。他灵光一闪，就说我们何不效仿天眼与地听之事，去实打实地预测一次。
就这样，青甲，节草和签算子三人，就进行了那场对决。其实，对决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看参加这次盛会的人是奇数还是偶数。很巧合的是，青甲节草签算子三人通过自己的方式，算出来的结果是偶数。参加这次会议的人数众多，一开始大家也没想到需要去统计人数。到实际需要统计时花了点时间，他们让各门派，先自报人数，然后再汇总得总人数。统计这件事花了一天，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最初的结果是八百三十五人，是奇数。但后来青甲派澄清道，因为青甲年事已高，不从事帮派的主要事务，所以没有统计进去。加上青甲这一人，合计八百三十六人，为偶数，三家都预测准确。于是，三个门派和和气气地制定了如下准则:
1.术士是服务于农人的一个职业，主要是帮助农人解决生活中的疑惑。
2.任何术士必须有一门手艺，能够做预测判断吉凶。该手艺需经过青甲，节草或签算子三个门派之一鉴定，能够连续三次预测出正确的结果，才能算有术士资格。
3.术士服务于一方农人，按理说一地方不得有多个术士相互竞争。如果需要竞争，就需要斗法，预测取胜者留，败者走。
4.术士的收费以地区水平自定，但不可盲目要价。有任何欺骗或不当收费，一经发现，将取消术士资格。
如此，我们术士职业，取代了巫师，遍布了全国各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