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下旨准备回城,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午时。
这时突然青帐哭喊一声:“师父!!”
各婢女和士兵都查看,苏臻连忙跑去,看到琳琅和玲珑正摇着落羽的手臂哭泣,也眼中充满了雾气,模糊不清的泪如雨下,手里抱着没送给落羽的小兔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不久,但是落羽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教会苏臻做自己就好,可始终都没人想明白,明知道药有毒落羽为什么还要喝?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落姑娘死了,那三匹战马也来了,站在青帐外马鸣不止,似乎在为了落羽而哀伤。一时之间曾经被抓放走的那些飞禽走兽,也围在了青帐外久久不肯离去,皇上和众人都还没看过如此奇观。
可落羽是确确实实死了,再好的奇观都无济于事,小白狐也远远看了一眼。
最后琳琅和玲珑决定把落羽火化成灰带走,一场大火过去,琳琅装了一坛子骨灰离去,皇帝邀请她们二人入军营做女将军,毕竟如此的功夫,两个可以战将军的女子,世间罕见。可玲珑琳琅二人拒绝了。
“师父说过,她喜欢随风的自由,我们也是!”
“琳琅告辞!”
“玲珑告辞!”
落羽走了,琳琅和玲珑也离去,皇帝派出去的暗卫始终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们无声无息的来,又悄悄的走,仿佛几人如传说一般,留下的只有震惊和前无古人的惊艳行为。
神奇一般的女子,敢问世间有几人!
送别了琳琅和玲珑,皇帝和狩猎的各官员官眷浩浩荡荡的回皇城,此后皇城内就有了各种醉久居的传说,以及八皇子被关压的八卦。
时间自狩猎后过去了半月,醉久居的生意么越来越好,人气熙攘,络绎不绝。
十五日了,孟子义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呆了十五日,还有各种潮虫老鼠作伴,早已心神涣散,只有不停的喊着:我要见父皇。
期间没人给他用刑,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八皇子府的藏污纳垢,血窟之地,终于真相大白,皇帝一怒之下把他的罪行,洋洋洒洒在城门外贴了足足一面墙那么多,并且三日后问斩以安民心。
皇帝病了,病的胸口疼,他以为儿子只是顽劣罢了,没想到生出了一个恶魔,齐妃被打入冷宫赐毒酒,皇子妃也难逃生死,被查出来同八皇子一党的官员,大多抄家流放,大赦也不可回京。
皇上自回城,再也没有去见过八皇子,黑暗潮湿的天牢里,因为没人打扫,湿漉漉散发着恶臭味。看守他的士兵都开始昏昏欲睡,最后扶着长矛倚在墙边睡去。
恶臭的天牢里,散发着三月桃花的香味,花瓣成簇团状随风从门外扑进过道,经过台阶,飘进天牢里孟子义脚下。
孟子义浑浑噩噩的中,努力的抬起头想看向牢门外,可是铁链太沉的套在自己脖子上,压出了血痕,动一下就疼痛无比。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八公子,我来赴约,你的赏星之约。”
这个声音是他最恨的,是在天牢这段时间脑海里一直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孟子义顾不得疼痛连忙撑着头看向门外。
就是那个他最恨的面孔,绝不会错,那一身红衣,笑起来眉眼摄人心魄的美人。是狩猎场那个听说已经死去的落羽,撑着一把清荷伞站在牢笼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孟子义瞪大了眼睛,尝试两次依旧没有站起来,只有慌乱中扯动的锁链声:“怎么可能,明明听说你已经死了!这绝不可能!”
落羽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盯着他发疯,发狂,最后无奈颓废,落羽的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眼里就已经充满了轻蔑,这就是主宰者最好的解释,比任何话语都更有杀伤力。
她从手中捻出一束桃花枝,桃花枝落地变成一个粉衣的豆蔻少女。少女看到孟子义的模样时,突然大笑道:“九姑娘,这是那人么?”
落羽点头,轻轻转身离去。她走后天牢变得阴冷诡异,豆蔻少女林月无视牢笼的障碍,直接穿过去走到孟子义面前。
孟子义刚开始还没明白,看清林月的脸之后,比落羽还活着更要吃惊,张口两次指着林月发抖,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月一点一点向孟子义靠近,林月的脸色从白皙少女逐渐变的伤感难过,难过的泪水冲掉了自己的伪装,漏出脸颊一半的森森白骨和另一半的蛆虫之像,一个眼珠子掉落出来挂在没了脸颊的烂肉上,衣服变得破烂没了粉嫩颜色,两条腿的腿骨骨骼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泥土。
孟子义看到这番景象,吓得颤抖,拼命呼喊着手舞足蹈,而那两个看守的将士依然睡得深沉,没有任何反应。林月靠近一把抓住孟子义的手,所有的记忆都充斥满了漂浮已久的灵魂。
两年前,春天是个赏景的好季节,林家虽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可家庭还算美满,没有大众中的妾室闹不快,林大人对妻子和女儿很是疼爱。
这天风和日丽,林大人携妻带女儿去踏青,听说团山的桃花开的绝美,便一同去看,走到半山腰被侍卫围住,被告知山顶有贵客,其他人不可前往,一时之间来赏花的人们大多数都哀声载道,充满了不满。
作为七品小官,本打算山顶不能赏花,在山腰山脚也不错,奈何那日人太多,自家女儿却走丢了。
夫妇二人和丫鬟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天黑时回到家中,女儿依然没有回来。
三日后,七品小官林家,因为丫鬟夜晚时照看烛火不当,失火烧死了一家十六口人。
而走丢的林月是被掳走的,她看了一会桃花,就和父母被人群冲散,一路走一路找,结果不知不觉走到桃林深处,偶然听到有人谈话,可是她还什么都没听清,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月身上越来越冷,拼命的想要呼救,可根本动弹不得……那个华服背影转身前那颗眉间的痣,和那块方形的青龙玉佩,是她最后的记忆。等到自己有意识时,才知道到自己成了没有家的孤魂野鬼,一直飘荡着。烈阳之下,要找阴冷之处躲避,天黑之后还要躲着不被厉害的恶鬼欺负,直到一个阴雨天气,站在屋檐下看急着避雨的行人时遇到落羽。她才真正看到了希望……
天牢中,孟子义吓昏死过去,林月还是没报仇,也没要了他命,如若此人死于她手,她又和恶鬼有何区别,她还要守着当初同九姑娘说的约定,只求找到记忆和这个人,心愿了却以后,用父亲留下的珍宝和一块神秘的石头,换她下一世同今生父母平安一生。
孟子义斩首当日,落羽没有去看,很多行人都去了,都说掉脑袋的事看了让人有阴影,可刑场还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连一个给孟子义送水的都没有,恐怕以后是个饿死鬼了。
他已经呈现疯癫状态,嘴里一直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一会笑:“你算什么东西,杀了杀了!”
众人带着菜篮子的,一把烂青菜扔到刑台上,准头好一点的,臭鸡蛋直接砸到孟子义头上,时辰到了。
众人默契的退后一圈,唯恐血撒全身,沾了晦气,孟子义人头落地,林月一事算尘埃落定。
一把随着人群远去的纸伞中,林月和小莹一同来到醉久居,两人……两鬼跪下对着落羽行了一次大礼。
“冥王来了!”小童报。
落羽朝林月挥手,让她两个跟着冥王走。
林月飘出一段距离,又转身回来问道:“九姑娘明明可以帮我找到他,直接让我杀了他……”
为何一直到最后真相大白才让自己去见她。
落羽知道她要问什么说:“我说过,我没什么善心,死的明明白白,十八层地狱才能让他住的‘舒服’。”
林月看落羽嘴硬的样子,低头笑着再次行礼离开。
不让林月复仇,是因为她一但杀了人变成恶鬼,入了恶鬼道,便没有再次轮回的机会。而孟子义和那些坏人,轻而易举的死去实在是便宜他们了,在世人的唾骂中引入地狱,遗留的史册中,他们不配拥有只言片语,就应该被世人所不容的死去。并安抚了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亡魂。
而小莹也没什么可疑问的了,在她死后见到落羽时,什么不解都迎刃而解了,有毒的药还要喝,因为她不怕,那毒对她也不管用,她的死不过是迷惑众人的障眼法罢了。她已经不想知道落羽到底是什么人了,只要弟弟还活着,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其他的都无所谓,毕竟自己也是做了错事的人,不该请求那些受害者原谅。
冥王亲自把这次死掉的鬼魂都带回了罗刹界,该判的判,该入地狱的入地狱,该投胎的投胎。
一时之间醉久居和皇城都恢复了平静,皇帝也早忘记了那两千万两黄金,现在还被气的卧病在床。
落羽让琳琅把两千万两黄金秘密送去了皇宫,皇上一觉醒来看到满满几个大箱子和琳琅站在寝宫内,着实吓了一跳。
趁皇上还没喊出来人之前,琳琅开口道:“陛下,这是师父曾经许诺的两千万两黄金,和一杯今日开坛的新酒,名为浮月白。”
“师父说过,陛下是臣民的明君,是人间真龙,望陛下对得起臣民的信任,对得起臣民交给在你手里的性命。”
意思就是说,你是个好皇帝,以前不是现在也得是,这些银两必须造福百姓,以后最好别再发生这种事。
琳琅说完慢悠悠走了出去,经过散落的纱帐就没了踪迹,皇上连忙起身拨开纱帐去查看,她连门都没开,人就突然不见了。
这到底是人是妖?若是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神踪不定出入莫测的人,若是妖,他也没见过妖,可看着这满满几大箱子的黄金,有这么好心的妖么?
皇上被吓的心神未定,抓起桌子上的水就喝下去让自己平静。可是味道不太对,有点辛辣又带点甜,还带着不一样的味道,让人有种错觉,好像看到了一个粉衣小姑娘踏着桃花而来,向他挥手随风而去,徒留满宫殿的桃花香。皇上看看水杯,有些愣神……这就是琳琅说的浮月白吧。
左峰营内,有人送来一个八九岁年纪的小孩子,瘦弱不堪还满身伤痕,因为长期营养不足,看着只有五岁的年纪,战战兢兢的跪在左峰小将军面前不敢说话。
左峰将军上下打量一番,让士兵带下去把他清洗干净好好上药,从此以后他也是左峰军营的一份子了。
阿蛮处理完罗刹界的事情,就跑去司星宫找历泽看话本子去了。
历泽跟阿蛮的友谊……并没有多好,可没办法谁让人两人的事宜有合作呢,一个负责投胎,一个负责投胎后短短一生的时运和安排,真是苦了他们,忙死也无穷无尽。阿蛮没什么朋友,唯一有交集的可能也就落羽和历泽了,历泽也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习以为常……
醉久居内落羽看着林月送来的一个小石头,有些疑惑,林月走前曾说过这个小石头是老祖宗留下的幸运石,是传家宝,但是落羽并未看到哪里特别。除了会夜晚发光……好像同夜明珠没什么区别。石头还没鸽子蛋大,发的光也不亮,但是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下次大师兄来时,让他查看一番吧。
随手把小石头收进乾坤袋,把新酒的牌子挂在外面。浮月白开坛日,一百两黄金一杯。
众人哗然,什么酒竟然这么贵,抢钱呢。可自然有些富家子弟富豪富商都知道醉久居的行事作风,仍愿意一掷百金,买一杯浮月白。
落羽带着新酿的浮月白,来到冬时景的廊下看着飘雪,静静听着雪落下时的簌簌声,虽下着雪,落羽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不远处的池水晃动着,里有几束泛着紫光的暗夜芙蕖开的正好。
落羽倒了两杯酒,一杯放一旁,自己举一杯,对着空气道:“姐姐觉得人间可还算热闹?”
其中一朵芙蕖花,飘起星星点点落在落羽身旁,变成了一个紫衣的高雅姑娘,姑娘光着足轻踏着地板,走到她左侧盘腿坐下,也拿起酒杯皱眉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可控的热闹才更可怕。”
是啊……人间再热闹,都在自己掌控之内,只要不去颠覆它,它就会一直正常的运作。可人间的浮生险恶也是对立的,有善便有恶,绝不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般美好。
所有美好中,总要有点碎瓷片……也好过天神的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