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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三生幻境(二)

“我饿了!”在圆石上盘坐半天的鹿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加上身上被母亲殴打的淤伤隐隐发疼,眼圈子开始泛红,泫然欲泣。“走!跟我回去吃饭。”陈惠良拉起鹿儿,就要往自己家里走。“我怕……我怕我母亲会到你家来大吵大闹,令陈伯难堪。”陈伯就是陈惠良的老父亲,此人老实疙瘩一个,因为陈惠良的缘故受到石婶屡屡的辱骂斥责。陈惠良还在襁褓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因病过世了,到了他三岁的时候,当时十一岁的哥哥又因为上山砍柴,不慎失足跌落危崖,也过早离开了人世,自此之后,小惠良就同年迈的老父相依为命。

饥肠辘辘的陈惠良与鹿儿,最终被饥饿战胜了对于石婶的恐惧,悄悄溜回到惠良位于村东头的茅屋。当惠良的小手一推自家的木板门时,咣当一声,整扇门板就摔倒在地,而老父头缠血渍斑斑的布条,看到孩子们回来,就赶快拿出两个藏在一个瓦罐中的窝头,塞在他们的手上,叫他们快吃,吃完后再出去躲起来。因为石婶已经过来大发雷霆一通,谁也说不准她何时还会过来。就在两个孩子咀嚼着窝头的时候,凶神恶煞般的石婶去而复返,她二话不说就抡起手中的烧火棍,对着陈惠良的小脑袋砸下,这要是被砸着,小惠良必定要头破血流,成为头缠血渍布条的一员。千钧一发之际,鹿儿的一对短小的鹿角,竟然激射出两道白光,瞬移般击打在石婶的鼓涨涨的胸膛上,一下子把巨灵神般的石婶击倒在地,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呆呆地盯着鹿儿。

就连鹿儿自己,也是一阵发愣,她吐着可爱的小舌头,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抚摸着自己的鹿角,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而跌倒在地的石婶蓦然怪叫一声,以宛如看到妖怪的眼神,颤巍巍地瞟了鹿儿一眼,就连滚带爬地冲出陈伯的茅屋,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茅屋跑去,连掉在地上的烧火棍都不顾了。善良的鹿儿并未因母亲的颤栗而嘲笑之,她三两下就把余下的窝头吞食掉,然后捡起母亲的烧火棍,告别了陈伯和惠良,就回到了自己的家。自此之后,鹿儿依旧每日拾柴火、挑水洗衣,烧火做饭,从未违逆母亲的话语。而石婶在抡起烧火棍就要收拾鹿儿的时候,每每看到她的那对晶莹如宝石般的鹿角后,就胆怯地放下了武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过去了十年,陈惠良与鹿儿都长大了。在此期间,陈惠良的右手食指更加频繁地散发金辉,给他的大脑灌输了许多奇异的画面,其中有一幅是一头高大的白猿对着自己流泪哭泣的画面,让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天大的秘密,可惜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未能撕裂揭开。而鹿儿也经常做一些离奇古怪的梦,梦中有一头白猿对着自己的耳朵使劲喊着,听不清是什么。两人常常交流各自的画面与梦境,知道彼此都与一头白猿有关时,心魂都隐隐有些触动,可惜未能彻底醒悟过来,搞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时光在无波无澜的情况下逝去,在一个金灿灿的秋天,陈惠良迎娶了美丽的鹿儿,在陈伯老泪婆娑的目光下,在石婶心情复杂的注视中,在全村男女老少的祝贺声里,他们步入了洞房。就在两人羞羞答答地喝过交杯酒,想要宽衣就寝时,当陈惠良的右手触碰到鹿儿的雪肤香肌,特别是右手的食指划过颤栗的鹿儿的身子的一刹那,陈惠良的右手食指陡然金辉迸发,湛湛刺目,他全身像是被雷电劈透一般,在脑海中刹那跳出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的身影,而陈惠良则同时脱口而出,“夜天星!”我怎么会说出这么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个艳冠群芳的女子和我有什么关联?陈惠良一阵头大,他默默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端坐在洞房的一张靠椅上,用还在散发金辉的手指揉搓着额头,金光烁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额头,就有数缕金辉窜入脑海,轰!脑海中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让他瞬间呆若木鸡。

不说这边陈惠良经历怎样的头脑风暴,鹿儿在他骤然喊出“夜天星”的一刹那,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夜天星是谁?”几乎一字一顿地从鹿儿颤抖的嘴唇中吐出,这个让她的新郎官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名字,令满心欢喜的鹿儿眨眼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从幸福的云端狠狠地摔落下来,她知道一切都从此改变了。看着满腔哀怨,一脸凄凉的鹿儿,陈惠良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前,轻轻晃动她的香肩,柔声说道:“陆瑶仙子,还不回魂醒来!”鹿儿用惊诧恐慌的眼神看着眼前自己的新郎,颤声说道:“惠良哥,我不管你是中邪还是失心疯了,都会对你不离不弃的。我生为陈家人,死为陈家魂。”

就在鹿儿想要开口呼唤还在屋外饮酒的乡亲,让大家救救不正常的丈夫时,一只大手简单粗暴地捂住她的檀口,正是已经恢复清明的张航,他可要乘机点醒陆瑶,可不能被外面幻境产生的东西有所察觉。张航一边捂着陆瑶的嘴唇,一边低声叙述着魔幻森林中发生的一切,并结合昔日自己与陆瑶莫名产生的画面和梦境,来阐释这里所经历的一切的虚妄,可是鹿儿根本不愿意相信这里这样美满幸福的生活,是虚妄荒诞的,只是幻境的产物,她打从内心里抵御这样的说法,无法接受张航的述说。甚至她还在心中想着,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不真实存在的,那么我情愿存活在虚妄当中。一个不愿从幻觉中走出的人,你是无法唤醒的。就在张航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鹿儿头上的一对鹿角发光了。

晶莹剔透的寸许长的一对小鹿角,陡然迸发出赤、黄、绿、蓝、白五色毫光,光芒如水,络绎不绝。随着光芒的绽放,陆瑶的美眸中流转着不解、疑惑、骇然、惊悚等诸多神色,整个人似乎清醒了许多。张航缓缓拿开按压在陆瑶杏唇的大手,如唤魂般低声呼喊着陆瑶的名字,只见陆瑶颤巍巍地抬起困惑的螓首,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抖了抖香肩,轻启朱唇道:“你是张……”言语未毕,鹿角的毫光突然紊乱虚薄起来,一副即将溃散泯灭的迹象。关键时刻,张航伸出自己散发着金辉的右手食指,加持在鹿角上。果然有效,鹿角骤然爆开猛烈的五色毫光,如一场美丽的光雨般笼罩了陆瑶的螓首,她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过来,惊骇地娇喝道:“张道友,我们中了强大的幻境啦!”

电光石火间,张航与陆瑶同时在大青石之上睁开了眼睛,除了眼前的青石苍松,和一头守护在石头外边的白猿,哪里还有什么陈伯石婶,哪里还有什么洞房花烛夜。与此同时,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的小白,浑身一颤从警戒中看了过来,当它发现主人与陆瑶都睁开了眼睛时,兴奋地一声嚎叫,就要扑到他们的身边,可是大青石猛然一震,顿时光辉如幕,又把张航和陆瑶遮掩在其中,把一头扑来的小白一下子隔绝在外边。等到大青石的光辉再度黯淡下去后,小白骇然地发现,主人与陆瑶姐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再度神魂失舍了。不甘心的小白纵身一跃,跳到了主人的身边,使劲摇晃着他的双肩,可如同初次一般,已然唤醒不过来了。与此同时,这处碧草如茵的芳谷中,被大青石曾经迸射的道道光辉,吸引过来了许多毒虫猛兽,小白骇然发现了一双双嗜血贪婪的兽瞳,在林子中烁烁生辉……

槐安国南柯郡的西南部有一座赫赫有名的黄粱山脉,几乎槐安国的国民都知道黄粱山脉中的最高峰“乌有峰”,这是因为乌有峰不仅山高有数千丈,形同直插云霄的天柱,而且其上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三大正派之一的“子虚宗”的所在地。这一日,一位身穿栗色练功服的子虚宗弟子,步履匆匆地穿过宗门后山的一条小径,左转右拐之后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外,他轻轻扣响了一只黄灿灿的门环,然后才神色恭谨地走进其间。待他走过一片花圃,来到庭院中的一处厅外时,已经有一位身材颀长,面貌俊朗的青年,正如一杆金枪般屹立在大厅的石阶上,他看到这位进来的弟子,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亲切地说道:“现在还未到每日送餐的时间,田师弟为何事而来呀?”栗色练功服的弟子恭敬地朝着俊朗青年施了一礼,然后回话道:“回大师兄,师尊有要紧的事想要大师兄过去协商,这才让师弟专门跑上这一趟的。”“哦,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我马上就过去。”俊朗青年朗声答话后,自己又暗自思忖道:“师尊明知我在这里闭关勤修,还派人来打断我的闭关,看来是江湖中有大事发生了。”

陈惠良,子虚宗宗主的大弟子,一身修为已臻化境,是偌大的子虚宗中除了宗主之下的第一人,江湖人尊称为“陈青魁”,意思是说陈惠良这位子虚宗的大师兄,是江湖中青年一代的魁首,是同正邪两派屈指可数的几位青年才俊并列的武林高手,不出意外的话,他早晚会成为子虚宗的新一代宗主的。此刻,陈惠良正站在一位红脸白须的老者身前,神完气足,气息内敛。老者正是子虚宗的宗主“厉明堂”,他端瞧着眼前自己的得意门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泽,他口气沉稳地对陈惠良说道:“为师把你从闭关精进中唤出,是为了半年后在‘檀萝国’举办的,三十年一届的争夺天下武林青年一代第一人的比赛,算算时间,你也该出发了。”陈惠良一听是这等争名夺利的消息,霎时把原先不安的心放下,然后对着师尊洒然一笑道:“师尊明知弟子对于这种所谓的江湖排名赛,从未放在心上,为何这次还郑重其事地嘱咐弟子前往,看来是另有原因了。”

“呵呵,爱徒所言不差,为师得知这次邪派的‘迷蜃帮’派出一位姓陆的魔女,听说一身邪道魔功已经修炼至大成,极为可能有实力问鼎这次武林大赛。为了不堕我们正派的名头,防止天下第一少侠的赞誉,被此妖女夺得,为师三思之后,还是决定派出你去参加比赛,乘此狠狠打击一下邪派的嚣张气焰!”厉宗主捋着胡须,说出这样一番缘由。然后抛出一面银灿灿的参加比赛的令牌,就飘然离去了。陈惠良手持令牌,恭送师尊离开后,就回到自己闭关之所,稍微收拾一番,就骑上一匹棕色的宝马,向着檀萝国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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