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被窗外的布谷鸟吵醒时,心情大好。
她把双手伸到脑后,彻彻底底伸了个懒腰。
然后转头看见了睡在一边的关斯岭。
“...”
关斯岭竟没有被她的大动作吵醒。
白悠似乎是因为占领了主动地位,这会儿也不怕他了,侧起身、撑着脑袋端详着。
他的发很黑,发际又齐整,甚至于是一丝不苟。
而双目闭上时,也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和霸道,反而意外地...可爱?
白悠自言自语,
“大概是因为睫毛很长,”
她伸手,用指腹轻掠过他左眼上的一排,
“果然是很可爱啊。”
关斯岭似乎睡得很沉。
白悠大着胆子,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脸,一双杏目清澈如水。
她未注意到,身下的人似乎喉结动了动。
此时,少女又伸出左手,轻捧上男子的脸,柔软的唇瓣近在眉睫。
然后...
另一只手伸出,拔下了他的一根睫毛。
“...”
关斯岭睁开了眼。
白悠手里握着一根睫毛,愣了愣,
“王爷醒了?”
关斯岭缓缓吐气,似是酝酿着什么。
良久,他侧过脸,和白悠对上目光,
“悠悠。”
白悠惊恐看着他,紧张甚于被老妈叫本名时。
关斯岭的目光转向她手里握着的东西。
白悠本能地缩手、藏到背后。
关斯岭闭了闭眼,赶走了最后一丝倦意,睫毛在窗外投来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的声音缓而轻,
“听说,悠悠想在本王的睫毛上荡、秋、千?”
...
白悠发现关斯岭这个人,实在是睚眦必报。
他在起床后,慢条斯理吃了早点。
接着临出门前对侍从说:
“王妃想荡秋千了,给她搭个架子,让她开开心心荡一天。”
等他走后,侍从也搭好了架子,
“王妃是要玩秋千?”
白悠蹙眉,
“不玩,谁让搭的,就让谁玩去。”
...
下午日盛,景王府的栀子花香气最腻人时。
白悠正跟着府里最小的小丫鬟,一起双脚离地、坐在秋千上乱晃。
金烟匆忙跑来,偷偷摸摸凑在她耳边说话:
“王妃,李大人说,让您出去找他。”
白悠瞬间精神了,翻下秋千,把旁人支开,压低声音,
“怎么出去,关斯岭让我在府里呆一天。”
...
白悠钻狗洞出来时,李文翰皱着眉看她一身沾着花泥的淡青常服,
“你这样不行,到时候随我进去,会被认出来的。”
他把白悠带进一家胡姬开的成衣店,挑了一身无比热情奔放的胭脂红舞裙,又给她蒙上半边脸的轻纱,
“差不多了。”
白悠懵懵懂懂跟着他走在大街上,露出的雪白脚踝上,两串铃铛沙沙作响。
走过一条阔气的大道后,李文翰带着白悠停在了一扇朱红色大门前。
门口立着几个收帖子侍卫,接了帖子后,打量向白悠,
“李大人有心了,今日府中正好缺了个舞姬。”
白悠看向李文翰。
李文翰气定神闲朝着侍卫点头,又看了一眼门后,
“青缨公主可在堂中?”
“青缨公主有要些事,筵席开始时方能到场。小的先给大人领路。”
白悠觉得奇怪,仰头,终于看见了府门匾额上的几个大字——
“公主府”
她扯了扯李文翰的袖子,
“不是去白府找白大小姐的信?”
李文翰摇摇头,带着她走进去,等侍卫走远后,低头小声说:
“今天你先来给我当一把僚机。”
白悠眨了眨眼,
“我钻狗洞出来给你当僚机?”
她气到发笑,
“你随便在酒肆里拉个胡姬来,不比我好得多?”
“那不一样,”
李文翰瞥了一眼她的脚踝,
“虽然她比你好看,但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勉勉强强让她嫉妒了。”
他见白悠没反应,又开始打友情牌,
“你想想看,这里的一天,对你来说只是毫秒级别的,说不定明天完成愿望,就能对这个世界说白白了。但对我来说,宿主的愿望是要我在这过一辈子直到老死的。”
李文翰现在满脸写着“可怜可怜我吧”,
“你就匀几毫秒出来给我,等我回去请你喝奶茶。”
白悠看着他,
“反正都是要死,我把你捅死,你能回得去吗?”
“你别说,我真碰到过一个穿越过来捅自己的。”
“然后呢?”
“然后他又重生回来了,直到完成了宿主愿望,才真正回去。”
“…不死之身?”
“大概算是。”
白悠仔细想了想,还是答应帮了他,
“行吧。”
过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
“不要让我跳舞,明白?”
……
公主府今日办的是三月曲水流觞宴。
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半,丫鬟小厮们给一个个递上了纸笔。
白悠慌了,
“我不会作诗啊。”
李文翰看了她一眼,
“你现在是我身边的舞姬,要作诗干什么,给我倒酒就好了。”
白悠不出声了,乖乖给他倒酒。
她刚坐定,准备闭着眼休息一会,就听见众人起身相迎的道贺声。
一个年长些的声音尤为突出:
“太子殿下与景王殿下双双大婚,好事成双,老朽这次必须要多敬几杯。”
白悠睁开眼,果真看见了关斯岭。
关斯岭和太子一同往筵席上来,落座后纷纷回敬。
白悠回过头,假装不动声色,目光时不时瞥过去。
她看见了太子身边坐着的紫衣女子,探头去问李文翰,
“那个坐太子身边的,是苏璃?”
李文翰看了一眼,
“没错。”
“看起来温温柔柔地,脾气很好的样子。”
“大概吧,没怎么接触过。”
两人正说着,只见苏璃与太子耳语了几句,暂时离开了席位。
不一会儿,关斯岭也离了席。
李文翰依然在喝酒。
白悠小声说了句,
“要不……去看看?”
“不去。”
白悠安静了一会,还是憋不住,
“要不…我一个人去?”
李文翰回过头,
“你过两天就穿回去了,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白悠喃喃自语,
“不知道,就是想看一眼来着。”
李文翰一脸不可思议,
“不会吧,白悠,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吃上醋了?”
“……没说吃醋啊。”
白悠低下头想了想,又看着李文翰,
“白大小姐不是绑过苏璃么,说不定她的愿望和苏璃有关呢?”
李文翰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酒,站了起来,俯视着白悠,
“走吧。”
...
白悠在李文翰后头,偷偷摸摸跟着关斯岭走一脚、歇一脚、躲一脚。
路上有官员和关斯岭笑着打招呼,
“景王殿下今日怎么没带王妃来?”
“王妃今日身体抱恙,未能随我来赴宴。”
李文翰回头看了一眼白悠。
白悠摇摇头,
“别看我。他说的王妃,是白大小姐,不是新时代女性白悠。”
她虽然说着,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关斯岭的脸。
——似乎一点愧色都无。
几人又一前一后走着,终于在公主府假山的隐蔽处、见到了苏璃。
苏璃看见关斯岭后,踟蹰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关斯岭握住苏璃的手腕,把她一把拉进怀里。
...
白悠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驻足愣了半晌,忽然转过身,带着李文翰往回走。
走着,走着,渐渐慢下来,终于回头,对李文翰苦笑,
“说实话,我差点入了他的套了。”
李文翰看着她,
“我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又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和他在一块了,也是迟早要回去的。”
白悠低着头,用脚踢出一块石子,
“说得也是。”
...
李文翰带着白悠回到座席上时,宴席刚好开始。
青樱公主姗姗来迟,于是一个个对座上的贵客敬酒致歉。
她生得身材修长,体态匀称,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一双微微扬起的流星眉,谈笑间,温文尔雅而不失风趣。
白悠见到青樱后,才勉强从情绪里走了出来,侧头去找李文翰说话,
“公主的气度,果然与席间这些官家小姐不同。”
青樱看见席间坐着的李文翰,遥敬了一杯;见他身旁的白悠后,举起酒杯的手略微一滞,转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李文翰没有看清,白悠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文翰,青樱公主这是对你有意啊。”
李文翰摇头,
“向来都是她去哪,我跟着去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他仰脖子喝了一口,
“我看了她三年,你才看这么一会,就看出门道了?”
白悠想了想,自己这么瞥一眼就下结论,确实太草率了。
她犹豫了片刻,夹起了一块藕片,送到李文翰嘴边。
李文翰目不转睛看着她。
白悠压低声音,只让李文翰一人听见,
“快吃,还要老妹儿我举多久。”
李文翰心领神会,张嘴咬上。
白悠见他吃了,特意看了一眼青樱,又含情脉脉看了一眼李文翰,娇羞甜笑起来。
李文翰转过头,给她比口型,
“你,好,恶,心。”
白悠很想瞪他,无奈眼睛露在外头,只得一边笑,一边低声说话:
“你,死,了。”
...
酒樽传到了李文翰手里的时候,上家站起来出诗题:
“今日白左丞缺了席,咱们就拿他的‘白’姓,来做诗的第一个字,如何?”
众人纷纷捧场,好似这个题出得十分高明。
李文翰站了起来,
“这首诗,本该是李某来作,不过...”
他看向关斯岭,
“因着咱们景王殿下,刚刚迎娶白左丞之女为妃,又刚好景王妃不在,不如这样,”
他挑了挑眉,举起酒杯邀敬,
“景王殿下和李某,就都以‘白’字打头,作一首诗,如何?”
关斯岭站起,目光幽深,显然是想看透李文翰的心思。
良久,他还是笑了笑,还是端起酒杯回敬,
“好。”
白悠扯了扯的李文翰袖子,
“你疯了?”
李文翰不慌不忙坐下来,
“你等着,让我帮你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