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那个世界里、卧室房间的小床。
睁开眼时,只觉得周身暖融融地,可以嗅见淡淡的佩兰香味。窗外的阳光有些强烈,照在房间里,泛着亮眼的光。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被人抱着。而抱她的人,睡得正沉。
他仍是熟悉的样子——墨画的眉,点漆似地眸子,轮廓清晰而俊朗的下巴。
她伸出手,摸了摸眼前人的脸,声音暖而柔,
“王爷,该起啦。”
他仍然闭着眼,似是没有睡醒。
“王爷,再不起,御史就要敲门啦。”
说完,她凑近,轻飘飘地蜻蜓点水,又忍不住轻笑。
不知怎的,手心撑着床单的地方,渐渐漫出些凉凉的湿意。
慢慢地,床单越来越潮,也越来越冷,仿佛浸在了水中。
天色渐渐变暗,光线渐弱,而后由灰转为淡淡的红。
白悠移开目光,忽然发现身边人的背后漫出血,浸湿了一大片床单,而后又缓缓向四周漫开,从床沿流下。
她坐了起来,眼瞧着刚才还睡得好好的关斯岭渐渐变成灰色,嘴唇干裂,头发变得如同枯草。
床沿的血顺着床脚流下,然后蔓延,凝成猩红粘稠的一片,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她说不出话来,直愣愣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而后听见房门外铁板响动的声音。
于是,赤足下了床,走在地板上,带起黑红色的血浆。
走到门边时,她不知不觉伸出手,打开。
门外,是一个黑暗而寂静的停尸间。
停尸间里站着一个医生,穿着浅蓝色外科手术服,戴着口罩和眼镜,表情凝重。
他手边是刚刚打开的抽屉,里头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
医生看见了白悠。
他点了点头,示意白悠走过去。
白悠有些茫然,慢慢一步步走近,然后看向抽屉里白布盖着的尸体。
医生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停尸间里游荡,传来回声,
“他被送来医院的时间太晚了。”
他扶了扶眼镜,看向白悠的脸,
“明明还没有脑死亡,这么长的时间,你是家属,在他旁边干什么呢?”
白悠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怎么做...那里什么都没有...”
医生打断她,眼神有些冷漠。
他示意白悠看抽屉里的尸体,然后伸手,把白布掀开。
是紧闭双目的关斯岭,脸色有些青灰,黑发略有些凌乱,几缕垂在锁骨处。
白悠想要多看几眼,被医生拦住了。
他脸上依然是职业性质的冷漠,拿出本子,写了几条记录,然后把白布重新盖上。
接着,把本子和笔递给白悠,
“签个字吧。”
白悠接过来本子,看见上头印着的标题,“死亡证明”。
下边是看不懂的潦草笔记,大约是验尸后的结论,再往后,右下角,是细细的一行字,“家属签名”,右边一道下横划线。
医生催促她,
“签字吧,停尸房快下班了。”
白悠拿起笔,愣愣看了医生一眼,
“医生,他没死。”
她低头,把本子合上,又伸出手,把本子递还给医生。
然后自行上前,一把掀开抽屉里的白布,转过头来,
“你看,他想对我说,他舍不得留着我一人在世上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