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开口的第一句话,让白悠有些意外。
“你是城里来的?”
白悠顿了顿,勉强听懂了他的乡音,
“大概...算是吧。”
小童似乎有些兴奋,对着几人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嘴里喇叭似地喊起来,
“娘,城里的货郎来了,出来换酥糖吃。”
小童的嗓门大,声音又响亮。这一嗓子下去,响彻左邻右舍。
何老忙制止他,
“不是货郎。是城里来的柳二小姐,来咱们庄子里住些日子罢了。快回屋里去玩,莫要挡了后头搬箱子的哥哥们。”
小童乐颠颠停下,睁大眼睛看了白悠几眼,又笑嘻嘻改了口,依然是大喇叭似地,
“娘,是城里来了柳二小姐,长得可漂亮,出来看看哩。”
他这么一改口,四方邻居反而更有了些兴趣,陆陆续续走出来围观。
吴珂有些紧张,放下手里的行李,-挡在白悠前头,转头看何老,
“这庄子里是没见过翎州来的人么,怎的如此夸张?”
何老弯腰,把小童牵到一边,回头压低声音回答他,
“这村子在山坳里,除了一条出去的水路,剩下哪还有和翎州通气的渠道。除了货郎,几年也不曾见一个外来的。”
白悠在一旁听了他的话,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张太守会让她来这里了。
——消息闭塞,道路不通。若是想要避一避中京刮起的风浪,停云庄确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她正思索着,被一旁的吴珂催促,
“王妃,咱们不如走快些,去了住处,多歇息会儿。”
...
第二日傍晚。
吴珂因着白悠每日里神情恍惚,而金烟又留在吴州,没有一同过来。因此,他日日都陪护在白悠左右,怕她一个人呆着又胡思乱想,陷进极端的情绪里。
白悠知道他的心意,只是越是被他护着,心里越是难受。
——要是自己能给关斯岭带去哪怕一点点、一点点的作用,也好。
只是,她现在却自私地苟活在这样一个世外之境,就连陪在他身边,唤他一声,都做不到。
白悠愣愣地看着远处天边火烧似的晚霞,目光有些黯然。
她似乎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门外响起车轮的响动,而后,一声小童的欢呼声传来,
“城里的货郎来了!”
一旁的吴珂听见后,对着白悠说话了,
“王妃,咱们来时走得急,忘了带些日常必须的小物件。属下去找货郎,看看有没有的卖。”
白悠回过神,对着他点头,
“去吧。”
等吴珂去了,她仍然背对着门口,坐在后院里。看了一会篱笆上残败的牵牛,又继续远眺渐渐下沉的红日。
门口响起货郎的声音:
“小哥看样子,是城里来的?”
而后是吴珂的回答,
“刚来。我家主子是个好静的性子,说是要来住上一段时间,过过清闲日子。”
“这你们就来对了。最近翎州城里,可乱了套了。”
“怎么?”
“就在上午,我出发来庄子时,发生了件大事。”
白悠终于提起精神,仔细听着货郎的话。
“听说中部尉奉太尉之命,带着兵马直奔翎州城,把咱们太守给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