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待六哥完全痊愈,我就甚是听他的话。
他说:“阿九,女儿家都是要学女红的。”我便唤了丫鬟上天入地,游尽四海八荒淘换新鲜的绢本。
他说:“阿九,女儿家不懂琴棋书画是要叫人笑话的。”我一咬牙没日没夜没黑没白的开始练琴画画写字,好不容易练的也算有了模样,六哥又说:“阿九,女儿家怎能不知诗词歌赋呢?”我活动了下画画而酸软的手腕,应了声是,便开始背起了我平时甚看不上的酸诗。
我不懂为什么春天会是“春眠不觉晓”,夏天会是“接天无穷碧”,只能暗道凡人每日闲的要死,暗道的时候久了,倒也不觉得委屈了,只是恶心了龙瑾好一阵子。
她与我道:“前些日子九重天的雷公电母又闹了好几天的别扭,俩人打的我那四海每天都有漩涡直冲云霄烦死我了。”
我道:“波浪滔天两万里,雷击电掣于九霄。”
她道:“阿九你家门口种的红牡丹甚好看,我摘了两朵差人送回四海可好。”
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道:“阿九,京华最近越发妖孽了,前些日子把我府上的人鱼勾的思春,思的我的珍珠玉盘都被掌翻了好几个。”
我道:“朗朗君子真绝色,窈窕淑女也好逑。”
而后有天她再来,便一直不说话。我问她为何,她瞥了我一眼回道:“早晨吃了西海龙王进贡来的玉燕窝珍贵的很,
我怕我一说话,你张嘴回我我会吐出来。”
“……”
而后在我改正这个令人深恶的毛病之前,一直在点头摇头的日子中度过。
多亏六哥教导,如今虽不说满腹经纶,倒也端得起青丘圣女的架子,而那在青丘山中混世魔王的日子,也随着一江春水去而不回。
“拜见圣女。”一声圣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回头摆手唤侍女起身,“有何事?”
“龙族圣女递上请帖,请圣女去龙宫一叙。”
“我知道了。”
想来一直为了京华担惊受怕,倒是好几日未见龙瑾了。
随手捏了个腾云驾雾诀,一并跳上云头,堪堪站定后扬长而去,一路上遇上的飞鸟都让我耍性子使了个诀定在原地,而到了龙瑾府邸便趴在她的珊瑚床上呜呼哀哉。
龙瑾今日穿了一身橙明黄的正装衣裙,金线绣着直冲云霄的龙身,夜明珠点缀龙的鳞片,珊瑚挂满衣襟末端,而她头上带的那头冠,就伴着红珊瑚镶了足足一千颗夜明珠。当她向我走过来时,我看到的,是一大腚行走的金子。
她坐到我旁边一把将头上的珍珠珊瑚冠扯下,而后左右动了动脖子筋骨,才给了我一个眼神:“你这般愁眉苦脸,莫不是月事来了?”
我被她这袭话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顺势一脸凄凄惨惨将她望着:“阿瑾你莫荒唐,奴家这心里好是难受。”
只见龙瑾一副市井流氓做派将我搂在怀中,眉毛上扬:“美人儿你哪里难受,让大爷好生疼疼你可解千愁。”
我一把从她怀里爬起来整整衣衫:“能否解千愁我不知道,不过你刚才还真是欠抽。”
龙瑾大爷不乐意了,四仰八叉的仰倒在床上:“美人快来给大爷舒活舒活筋骨,刚在九重天下了早朝累死我了,你是不知那头冠有多重,我总感觉我顶着的不是冠饰而是三头牛。”
我沉默,心疼地给龙瑾捏肩捶腿。世人都道龙族圣女是天命之人,却也只看表面风光,于我来说,少不更事时调皮捣蛋作恶多端,而于龙瑾来说,从她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不能有半点逾越之举。
我带着大哥满山头追着小妖精逃命时,她被四海龙王关在房间里钻研律政之道;我带着二哥到处坑蒙拐骗时,她被四海龙王关在房间里钻研管理之法;我带着三哥偷酒醉于杏花林时,她被四海龙王关在房间里钻研神明之意。
当然,倘若真被四海龙王压的永无翻身之地,她便不是龙瑾了。
当我抄起娘的乾坤鞭直冲东海将美梦中的龙王和他的小妾绑起来一顿噼啪乱抽时,她顿悟了。
钻研那乱七八糟的道经义根本没什么用,四海龙王只是找个借口不让她当政罢了,既然这些下属这么不乖,那就打一顿好了。
于是,那日我们将四海龙王一同绑了起来抽的甚是欢快。后来,四海龙王服了,互相搀扶着将王印颤颤巍巍的送于龙瑾手里。
可龙瑾依然同之前一样律己,那时我年少,又被宠惯了自是不懂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还埋怨龙瑾被治怂了,只记得龙瑾当时说了一句话:“我将这王印捏在手里,不比做圣女轻松,下有四海龙王一干人等虎视眈眈,上有九重天那位等着我做出什么成绩来看。我只会比之前更累更难。”
如今我懂了,龙瑾那袭话也确实灵验了。
看她累的昏头昏脑的样子,我那些不能为人言道的愁思也不知如何开口了,与龙瑾相比,我那些因情爱而生的烦恼甚是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