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别莫格军官之后,邢梦柯关上了身后的门,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白蝙蝠的准备还真是充分!既考验了我的能力,又为我准备好了改造船只的条件,甚至于怎么为我提供补给都想好了,好一个一箭三雕!这个家伙以后还是要多多防备,免不了什么时候自己就又着了她的道!
在心中计划着明天的打算,邢梦柯走出了海军部的大门。临走时,门口的守卫还不忘向邢梦柯微笑致意。
没走几步,天空中再次下起了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似那拂动的柳絮般摇曳,落在地面,落在街边,落在周边行人的肩膀上,消散无踪。邢梦柯下意识地裹紧了冬装,快速向着盲舵手酒吧的方向而去。
直到在一处街角,他再次与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相撞。
“抱歉,是我没看路!”邢梦柯揉了揉自己额头,一脸歉意地抬头看向被撞的那人,目光却对上了他的一只独眼。
“破瑞兹?真巧!你这几天去哪了?”在多看了几眼他的样貌之后,邢梦柯十分确定地开口询问道。
“啊,船长真巧。”破瑞兹有些沉静地说道,将目光移开了邢梦柯的脸,“只是去为几位病人看病而已,忙碌了几天。”
“你现在也要去吗?”
“嗯......没错,我正要去。”破瑞兹提了提他左手边的黑色工具箱,握紧了他右手边的拐杖。
“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也许我还能帮上你的忙?”邢梦柯注意到破瑞兹的模样,心中多了一丝异样。于是,他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个想法。
“不,不介意......如果船长你想的话,跟我走就好。”没有再理会邢梦柯,破瑞兹一个人自顾自地向着南方继续前进。
那边有什么?
距离港口越来越远,周围的人流渐渐稀少,最后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街上行走着。他们多是一些极其朴素的装扮,对比在港口附近的水手来说,甚至都要差上太多。远远看上去,只是用着几块布勉强遮住身体的样子。
周围的建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从开始的石质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到几处随意堆积的破烂木屋,这份转变让邢梦柯的心稍稍凝重了一些。
雪越来越大,直到周围的地面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银辉所覆盖,在老式煤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芒。
“就是这里了。”破瑞兹在一处老式的建筑门前停留。建筑是木质的,旁边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些经过粗糙填补的漏洞。
光是这些漏洞就会进风,更不用说是防寒了!
邢梦柯几乎不假思索,就能明白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推开木门进去,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横竖摆着一些木床。上面躺着许多人,或许是病人,也或许不是。
许多躺在木床上的人正在低声呻吟。有些人的手脚溃烂,甚至有些发黑,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被严重冻伤过一样。
“这些就是你的病人?”
破瑞兹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拐杖放在了门边,将工具箱随手放在了一旁的一张木桌子上。他拉过两张椅子示意邢梦柯坐下。
“没错,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他的目光扫向周围,扫过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他们很快就会被送到死亡隔离区,永远永远带着这些创伤而活。”他站起身,打开了桌上的工具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针管,还有一些带着诡异色彩的药剂。
邢梦柯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决定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破瑞兹医生调试好他手中的药剂。
他拿着从工具箱里取出的一小瓶液体,走到了一名正在呻吟的病人身前,将瓶中的液体少量地倒入他的嘴中。几分钟之后,破瑞兹将药剂通过针管整个推进了病人的血管里。
没有再呻吟,没有再挣扎。病人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宛如一名襁褓中的婴儿。
他反复继续做着相同的事情,直到这里的所有病人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邢梦柯沉默着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心中却如海浪一般汹涌。
他,破瑞兹,一个杀人犯?一个毒药专家?他在我面前杀了人?就这样杀了人?他不是一个医生!他是一个靠毒药医人的杀人犯?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破瑞兹拿着那剩下的一小瓶液体走到了邢梦柯的身前,坐在了他的旁边,张开嘴,将那些一饮而尽。
“我让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能平静地消逝。在最后一滴鸦片酒还在他们的舌头上的时候,这份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影响,破瑞兹的脸变得红润,他低沉地说着,目光扫过那些尸体。
“至少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得到些许安慰,才不会对他们,还有对我自己的无可奈何而感到愧疚。”
“这就是你杀了他们的原因?”无论怎样,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并不是靠只言片语就能涵盖过去的。
“愿意听我说说我的过去吗?”
“但说无妨。”
医生坦诚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他的身份,一名医生,同时也是一名无政府主义者的毒药专家,那黑的工具包里总是装着他的行事工具。他的技术,让他能够在城市中最声名狼藉的那群人中频繁来往,直到他彻底厌倦了这一切。
“那时候我还真是傻。”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加入了资本主义的大熔炉,陶醉于那些虚伪的资本家们的说辞之中,替他们暗中卖命。”
“那个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投毒的,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未后悔过,不过,我在让自己自我毁灭之前,看到了他们虚伪的一面。”
破瑞兹敲了敲自己的皮革眼罩,那声响很空洞,很病态。
“至于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还必须得在这个世界继续我的工作。”
“看看外面的那些人,船长!”他站起身,透过破烂的窗户玻璃指了指那些在煤油灯下面清扫着路面积雪的人们。
“在那些万恶资本的影响下,那些富人在享受着甜蜜之梦的同时,穷人们正在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地在街边空手清扫着路上的积雪,只为了能够挣取几回声用来糊口!”
“地上的时候是这样,在地下也是一样!我......但这次我有的选,我选择去帮助他们,帮助这些穷人不再感到痛苦。”
“我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