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制860年,地制849年,清晨雨后的放逐森林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当第一缕阳光直射在那片最幸运的叶片上时,鸟儿也耐不住自然给它们赋予的性子,开始欢愉地鸣叫。
雨后的路面上依然还残留有大大小小的水洼,泥泞的小路两边散发出青草的芳香。小路通往着密林深处的一栋简单的小木屋,虽然说是简单,但决不是简陋。
“古畔!快放我一个人出去玩嘛,如果是你一直跟在我后面的话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个小木屋后,一个男子被一个和他齐腰高的女孩拽着手臂,被央求道。
“你现在连我的剑都拿不出来,放你一个人出去我是真的不放心。”那个男子摸了摸女孩的头,露出怜爱和“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笑容,说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啦!今天古畔就是不许跟着我!”那个女孩忽的着急起来,跺着脚。
男子发了一会儿愣,“啊咧……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安托维烈娅,今天就放你吧,不过下不为例哦。”他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女孩挽起弓和箭袋就跑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女孩边往院子外面跑,边喊道。
“这匹烈马啊,如果马夫一直把她关在马厩里,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自己挣脱缰绳逃掉的吧……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了解她每次出行的时间,然后暗中保护吧,”在女孩儿跑远后,他伸了个懒腰,“院子里的柴又被雨水给打湿了啊,欸,一直想造个棚子呢……但是没办法,我就是懒啊……”
其实也并不是古畔懒,如果家里有一匹不得不要时刻关注的野马,谁也不会在外面安安心心地砍树,来收集除了用来生火以外的木材吧?
安托维烈娅一个人漫步在森林间,学着鸟叫和蛙鸣,虽然模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天真烂漫的她依然是玩得不亦乐乎。
古畔就在安托维烈娅的后面跟着,“虽然她前一阵子就学会了射箭,但是对近战一窍不通,碰到迅捷的野兽射不到,碰到凶猛的野兽也会乱阵脚。”
晨曦不久便成了骄阳。安托维烈娅步行到了一个湖旁,她发现湖畔坐着一个人,湖面波光粼粼的,完全就像是碧绿的宝石一样!而那个背影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十分和谐。
安托维烈娅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走向那个背影,她的动作简直就像一只猫靠近自己的猎物。
安托维烈娅看清楚了,湖畔坐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安托维烈娅嘴角漏出了一丝坏笑。
“哈!”安托维烈娅对着她的耳根喊了一声,对方一怔,猛地一回头,露出了一脸苍白。
“唔啊……吓死我啦,我还以为他们追上来了呢!”
“你是谁啊?没见过你啊。交个朋友吧?”也是,诺大的放逐森林,除了鸟兽虫鱼,一直只有安托维烈娅和古畔两人,时不时路过这个森林的商队也会因为森林里未知的危险而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而现在出现一个少女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安托维烈娅一点都不怕生,反而还想和对方交个朋友。
在安托维烈娅面前的这个少女的穿着和生活在森林里的人简直是格格不入:红色的绸缎连衣裙和金色的镶边,然后就是整洁的辫子。
“嗯,好呀,我叫布兰君士顿?敏。你呢?”对方回答。(注:布兰君士顿为姓,敏为名)
“安托维烈娅。”
敏看着安托维烈娅,似乎还在等待着些什么,见安托维烈娅没有继续说话,便问道:“诶,没有名字吗?”
“其实是没有姓氏啦!”安托维烈娅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啊?”对方露出了一脸诧异。
“古畔不告诉我啦,不过即便是我有,也不会是什么显赫的姓氏吧?说出来能吓死人的那种。”
“母亲大人说过,没有姓氏的都是野孩子呢,小安也要尽快找到一个姓氏啊!”敏一脸担忧,因为她可不想让自己刚交的朋友被自己最尊敬的母亲叫做“野孩子”。
可是姓氏这种东西哪里是说找就能随便找得到的东西嘛!
“比起这个,说起来‘布兰君士顿’难道不是国家名么?”
布兰君士顿,和夏普雷尔一样,是阿塔丹森林旁富饶强盛的国家。(这也是时不时就有商队冒险穿越放逐森林的原因)
“因为我是那个国家的王女啊。”对方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和她说出的话的内容一点都不相符。
“话说是谁在追你啊?我一箭射死一个。”安托维烈娅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敏所说的话,显得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努力装作自己很可靠的样子。
“还是别了吧,他们是皇宫里监督我的人,那群跟踪狂!真令人不愉快!”
“跟踪狂?那是什么啊?”
“简单地说就是一直尾随你,暗中观察的人啦。”对方笑了笑,解释道。
在微风的吹拂下,湖蓝色上牵起了阵阵涟漪。
“呜咕噜噜…肚子好饿。”敏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安托维烈娅从身后解下一个小包囊,从里面拿出一大块饼干,掰成两半:“呐,给你吃饼干……”此时对方已经热泪盈眶:“呜…大恩人……感激不尽……”
突然她们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嘈杂。安托维烈娅跳了起来,挽弓搭箭。
“别!小安!”草丛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安托维烈娅一愣:“古畔?”古畔从草丛里走出,手拖着一头壮年盎鲁斯野猪的尸体,脸上露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打猎路过,打猎路过。”
“哪有这么巧啊?『跟踪狂』古畔!”安托维烈娅冲着古畔喊道。
“这种奇怪的词汇你从哪里学的啊……”古畔一时半会儿竟反应不过来。
“比起这个,小安……这位是?”古畔看到旁边的小姑娘,问安托维烈娅。
“那个是古畔,”安托维烈娅站起身来,向敏介绍起了从灌木里钻出的不速之客,随后又转身准备向古畔介绍她的新朋友,“古畔古畔,她很厉害的哦,她是……”
“初次见面,布兰君士顿?敏。”在安托维烈娅准备介绍的时候,对方抢先了一步。
古畔脸色“唰”地一白,马上单膝跪下,跪在野猪的血泊中。
“参见友邦王女殿下!”
微风轻轻地拂过湖面。
“两…两个吗……”跪单膝在地上的古畔低着头,这么想着。
“不必多礼,快起来啦。”对方一脸受宠若惊。
“古畔,你不守信用!说好的不跟过来呢?”安托维烈娅不悦地朝着古畔喊道。
古畔挠了挠后脑勺:“这头野猪可盯了你们很久了呢……还有,现在要怎么把它带回去?”
“为了惩罚古畔的不守信用,就让他一个人扛回去吧。”安托维烈娅对敏提议道。在她身旁的敏还是云里雾里的,但是还是赶忙应和着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炉火上烤着新狩得的猎物,从跳跃的火苗中“噼噼啪啪”声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炉火旁的三人坐着聊着天。
“差不多该熟透了吧?开动吧。”古畔把整个烤熟的猎物从正在跃动着的火焰上取了下来,说道。
“那我要开动啦,欸,敏不吃吗?”看着迟迟不准备动手的敏,安托维烈娅困惑地问道。
“王女怎么能吃这种不洁的东西……”敏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
“真的不吃吗?可是敏,好香哦。”
“我当然是知道的啦!但是我还是不能吃。”敏说完后不禁咽下一口唾液。
古畔笑道:“再不吃的话整只野猪就要被安吃掉了哦,安今天的胃口似乎很好呢!”
好的出奇。
敏几乎要哭了出来:“呜呜呜…不要再说了……”
“吃得饱饱的再睡上一觉,多舒服啊。”安托维烈娅的嘴也没闲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而且这是今天的晚餐哦,因为已经没有别的食物了呢。”古畔露出了一脸的坏笑。
没错,这是一记将军。
漂亮的将军。
“那…就只吃一点点……”敏依然是一脸的不情愿。
敏撕下一小块肉来,放进嘴里,几番咀嚼,竟然两眼放光,诧异地说道:“好好吃……”
“要吃饱哦。”安托维烈娅递给敏一整只烤野猪腿。
古畔见状,赶紧阻止道:“喂,安,敏她吃不下这么多的吧?”
谁知敏抱着就啃了起来,不久便举起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开心地说道:“敏吃饱了!”
“诶,一个就已经够我受的了,现在又多来一个小祖宗,果然白缨骑士就这么容易被拜托吗?”古畔在床上辗转反侧。
等到旁边那张床上的两个女孩都已经睡熟。古畔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小屋外,望着繁星满天的深邃的蓝。
为了逃避王在和平时代繁琐的委托,决定终身隐匿于放逐之森的他,再次回想起了战乱:战马的嘶鸣,勇士的咆哮和钢铁与钢铁清脆的交锋声。
这些场景已经被逐渐淡忘了呢,但永远不会忘记。
毕竟,那里是死者遗体蜷缩之所,生者梦魇盘踞之处,是所谓的“万尸血染的殷红之丘”。
想起了这些,古畔恐怕再也睡不着了。
“想到自己的同伴在自己身旁倒下,其尸体同大地融为一体,今后再腐烂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寄生着这种事情不论怎么说也不能成为睡眠的开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