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散落,回旋婉转,清透响澈,余音绕厅梁,厅案前,白衣如雪,乌发束冠,玉指间略过琴弦,声如流水般倾泄而出。
心宜在掌心狠狠的掐了一下,琴音绕梁,美若仙尘,眼前的画面依旧好好的在,并没有消散。
“你不练了吗?”温润如水的声调携着几缕冷然,但完全可以忽略。
微抬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如玉的肤色隐隐泛着光影,轮廓分明的线条勾勒出俊逸出尘的颜容,漆黑如星辰般的眼眸明亮闪耀,心宜想在所有形容俊美的词汇中找一个用到他的身上,却都觉得太单一了,词汇太空泛了,全都不足以表达。
琴声忽的拔高了一筹,将心宜从怔愣中惊醒,心宜抿抿唇,两息之间努力恢复如常,凝神细听琴音而入音律间。
几次下来心宜发现已经可以完全在曲目中收放自入,不用再去追节奏,而是自然的融入其中了,看来好的陪练,是有效练习的必不可缺。
而在这曲开始时,心宜也就故意加快步伐,想拓展拓展相关技能,在之前舞曲里又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料进去,琴音稍顿一刻,心宜忍不住瞥目前方仙嫡般的人,像是轻皱了一下眉头,心宜脚步一滞,心也慌乱起来,但琴音却随之而入,心宜立马稳住,舞步旋回间再无丝毫迟顿。
一曲罢,停顿在静默中延伸,心宜也正好趁机收拾自己的余悸,直叹庆幸,方才鲁莽擅自的打乱舞曲,看样子还好前方嫡仙般的人未过多在意,依然顶着淡然静默的神情丝毫未变,此刻望着自己的琴弦静默发呆。
而心宜心中也简直冒着圈的崇拜,琴师,真是了不起的琴师,这技艺应该已达很高的造诣了,全都可以不拘一格,随性随意而出了………….
只心宜的内心赞赏之路还未完,蹬蹬一连脚步声而入,“勤能补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补手脚不…..,”声到人入内。
在进入的瞬间猛的瞥目到上方案首时,玲珑挑衅刻薄的面容,立马转换为柔媚娇笑,将后音也生生的给截住了,“我就说嘛,心宜妹妹就是勤奋,虽然近日不练但也不生疏,大家都歇息了还在这里发奋,”快步走近心宜状若拉手亲热的道。
心宜静静的看着她瞬息变幻,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并不准备搭理她的话,默默等待她的接下去。
当然玲珑也就没准备心宜去接话,她说完那番话时速度,刚好让手在碰到心宜衣袖时立马收回,时间点掐的很准很到位,语笑嫣然,纯真可爱的笑颜未变,直视的眼眸中闪过的厌恶、鄙视、挑衅,却又都毫无保留的传送到位。
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后,果然她顾做转眸,闪出惊见的慌张同欣喜,快速转身,盈盈碎步向前,“玉公子,好”,得体仪态,娇柔身段,清润语音,人如其名,玲珑有致。
前方案首谪仙般的人,貌似对刚刚我们下方发生的一切都状若无闻,依旧保持着先番画卷般的美姿,静默的空气也依旧静静的,静止在玲珑半蹲行礼的姿态中。
心宜默数着数字,想看看这幅画幔可以持续多久,玲珑的腰部力点有多强。
在第三遍的数字99刚落下,前方谪仙的人忽的像是醒了般轻抬衣袖,玉白的手指于琴弦上划出一串低沉的音韵,缭绕的余音将这凝结的静止突然就划出了几份生息。
“去小满那里取洛香过来,”清润的嗓音,淡淡的道出,目光从始至终都是落在面前的琴上,完全没有看下方一眼。
这样突如其来心宜一时不知所措,卡在心中的数字正在断片的翻张,又一轮的静默像是又要开始了。
他是对谁说了,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局促的环境,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心宜刚准备挪步,前方嫡仙的玉人却又慢悠悠淡然的补充道,“怎么还不去,”轻抬了一下眼皮向玲珑瞥眸。
玲珑像是忽的被打了催化剂般,一幅受宠若惊的表现,立马起身收礼称喏,扭着僵硬的腰肢,步履带着几份凌乱的奔出花厅。
透进大厅的阳光中,心宜看到无数的小颗粒在光影中欢快的起舞,“你喜欢若姑的金钗,所以想拿了?”温润却没有任何温度飘临而来。
“没有,”此刻厅内只有自己,而他这样地落下这句话时,心宜自身本就反抗,也就随之闪电般回应,只是声线大了些,震的眼前光影飞舞也都凌乱了脚步。
案首前漆黑的辰目闪着明亮的光影铺散而下,恬淡雅质的面容一派清散,目光的对峙中心宜激愤的情绪慢慢的在他黑眸闪烁中消散、瓦解。
心宜迅速低下头,却又忍不住自语般低喃,“没,没有,不是………是…….”语无伦次的想说清这件事,但却又发现怎么都说不清,如何又说的清了。
“我对这些没兴趣,跟着我的音律再跳一曲,”前方轻淡的语音落下,清润的琴音从上方扑卷而来。
心宜咬咬唇,静凝了两息,微调气息。
琴声如水缓缓流淌,初春破晓的冰融,带着温润而入的暖融缓缓而流,杨柳的新蕊,挣扎着新生,垂动在春风之中姿意成长,飞鸟略过水面,划出浅浅水韵,枝上……..
琴音骤停,心宜旋身而转的脚下顿感一空扑倒在地下,抬目花厅上方入口处,金粉色的华服,点亮了前方光影圈中的所有光亮。
嫡仙的玉人,停顿一息,也立即起身,随之起身的动作嘴角也自动缀上一抹儒雅,从容淡定的迎上前,气度芳华自此而来。
心宜默默收整腿脚,侧身,做出规整伏小的模样,略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前方,是最佳影音位。
“公主,今日如此雅兴,居然带着鹦儿到西苑来了?”玉郎声线柔润,给公主一礼后,并顺手逗弄起公主侧边仆从拎着鸟笼的一只乳黄色的小黄鹂鸟。
公主,厅口华服拽地的女子就是这座府的主人,阳阿公主。
公主金粉的华服微动,面带浅笑,也侧目望着笼里被逗弄的上跳下跃的小鹂鸟,兴喜不已。
公主、驸马?
这个两词从心宜的脑里飘过,不由的略将头抬高一分,虽则垂首,却也更方便低垂探目。
公主看上去年龄有些偏长,虽着华服精修,外披金丝薄烟的纱衣,但心宜从自己所处的这个角度,透过光影清晰明了的看到了她颈项处的褶皱,松垮的褶子堆立在精致的绸柔衣襟间。
旁侧出尘嫡仙的男子,目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手指边轻巧的逗弄着笼中的小鸟,同时正神情温柔儒雅的在公主凑过头来的耳侧,私语了几句,引得公主鬓发处斜插着的金色蝴蝶步摇,晃动间欲振翅起舞。
一阵细语后,公主转身,嫡仙男伸手轻扶公主,于刚刚的案首琴前落座,嫡仙男也陪同在侧坐下。
公主略望了一下花厅下方的心宜,随手在琴上一撩,一串串暗哑的铮铮声随之破空而出。
心宜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鸡皮满地。
“这绕梁也只有你拔弄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余音绕梁,声色清澈不绝,刚厅口听似你又创作出新曲目来了,听着颇为舒坦,”公主还算高抬贵手,没再去为难那几根琴弦,转而浅笑着撩拨身侧的嫡仙玉郎。
这让下方的心宜也不由舒口气来,放松一些,光影交错,从正方这个位置看去,公主颈部的褶却也没那么明显,保养良好的脸部光润透着红晕,眼角浅笑的细纹在暗影中也彰显着上位者的骄纵傲然的贵重气息,奢而华贵,年轻时的公主定然也是位嫣然巧笑,妩媚多姿的皇女贵族气派。
“公主赏识,确实刚作出一新曲,还在研磨中,三日后春宴定为公主奉上,”嫡仙玉郎在侧温言浅语答道。
公主抬眸瞥向下方低首的心宜一眼,“府内舞姬多有凋落,刚看这丫头腰肢柔弱,身段灵活,跳玉郎的曲作到是很有灵力。”
公主缓慢的语调一句句落下,心宜手心早已握满了汗渍,心中千呼万喊,不是你想的那样,玉郎虽美,那是你的菜,不是我的,自己更不想沾染。
心宜艰涩的眨眨眼,努力不发出半点声响,低垂着头,看着前方露于案边的裙幅,包边的金线在阳光下流动着金色光彩,轻泻于地,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