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声变得淅淅沥沥的,天色也逐渐明朗了不少。
“焚苼阁建立初始,仅有当年都城里的一家而已,那时表面上还仅仅是个售货的小店铺,叫念阁。
对有强烈执念的人会推荐他入内,后向神女请求赐契约,再签。
直到有一位前辈的加入,精心研究多年,向神女请求,改名焚苼阁,扩大规模,制定特定的契约程序,才有了如今极为简便的签约方法。”
容煞玦见雨小了,便推开了窗户,但只开了一小缝,而后走回屋中。
玉琴冉听来更是新奇了,原来如今的焚苼阁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看来这个神女也不是无所不能。
“阿玦,那你说搬来此地九年,又是何意?”玉琴冉也是听得认真,思前想后,却发觉对这焚苼阁还是不够了解。
焚苼阁,立于世间已有千百甚至万年的时间,代代更迭,也不知换了多少任的阁主,更不知契约多如星盘罗布。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那前辈的事呢。说到这九年,便是前辈定的规矩中的一项。
每九年,世间每一处的焚苼阁需要相互换地来维持。换阁的规律和方位皆是由神女定下,故而九年之期将至之时,神女便会来信,指引我们将去往何处的焚苼阁。
而我们只需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赶去目的地即可,阁内所有物品会自动换去那里的焚苼阁,很轻便吧。”
容煞玦的话语之中,那对焚苼阁的无限喜爱,对神女能力的崇拜,一览无遗。
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书信递了过去:“下一个焚苼阁所在之处就在这里,这两天我们就要动身了。”
接过书信,那如云雾浮在纸面上的字体,娟秀却苍遒有力,潇洒之余带着一丝的迟疑。
最迟疑不过的便是开头的那一笔,但为何神女神法所显,会有这种表现?眼下,奇的不是容煞玦没有发现,而是她为何能发现这一点?
“阿玦,如果我觉得途经的地方不错,我能留下不走么?”玉琴冉很快不再细想那是一种什么可能,而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可以离开海平城了。
千算万算,容煞玦万万没有料到,玉琴冉旧事重提,居然打算在途中找个地方丢下他?“在我焚苼阁有吃有喝,也不用天天做事就能拿月钱,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统统我给你买,你觉得还有第二个地方比我焚苼阁好?”
抿着唇,第一时间看了过去,发觉容煞玦眼神中肯不似说谎,考虑了片刻不到,点了点头:“成交。”
这大概,也是容煞玦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了。
所以,到底是月钱、衣服、首饰还是胭脂水粉打动了玉琴冉呢?
三日后,二人正式出发。
两个人轻便出门后,便从海平城西门离开,一路向西。
且说,云笑期将林值的尸首运送回林家之后,日以继夜的奔回海平城。
“焚苼阁呢?焚苼阁呢!”云笑期在海平城内疯狂的寻找焚苼阁的所在,可奈何因九年之期的改变,这一个月内,任何寻常人都不可能寻见焚苼阁的半点踪迹。
无论云笑期是如何的歇斯底里,或是保持冷静的按着的上次路线去寻,那焚苼阁便犹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没注意,云笑期被地上一颗石子绊住,跌在地上。这一摔,总算是令云笑期清醒过来。
彼时,他回想起从林家出发前,那满屋子的人,眼睛里一模一样的绝望。
那种绝望,哀莫大于心死,也是云笑期初次体会。
后来他才知道,林值出府寻找焚苼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林家家族不知从何时开始,被人下了诅咒一般,但凡家中年轻有为的继承者,必定很快会身败名裂、横死街头。
家族本以为,乃是那几位继承者年轻气盛,不足成大气候,故而世俗之中难立稳于世。可当继承人接二连三的出事,调查之下又毫无结果,方认识到危机。
林家家族勉强撑到林值这一代,已经是衰败不已。
林值得知家族诅咒之后,便不顾爹娘阻拦,离家出走,四处寻找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焚苼阁。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的站起。抬头望去,那依旧如昨日的天,那依旧如昨日的云,心中感慨万分。昔日故人谈笑风生,转眼间成了一抔黄土。
云笑期不明白,既然焚苼阁真的存在,既然他都替林值寻到了,何以诅咒不能解除,便是林值都要英年早逝?
“林兄,你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替你的家族解除诅咒,吾虽不能,但吾会替你,振兴林家。”一行热泪,从脸颊滑过,坠落在地。
一句真言,从心间吐露,字字铿锵。
半年多前,云笑期因不满家中父母做主的联姻,离家出走。
半年多后,一封家书飞回云家,竟认林父为义父,要振兴林家家业,此生不回云家。
血浓于水,却被云笑期寥寥数字恩断义绝,云家夫妇大受打击,没过多久竟含恨而终。此,为后话。
出了海平城向西出发不过半日,容煞玦便发现,这一路上有人盯上他们了。
“阿玦,平素待在焚苼阁,竟不知,焚苼阁也有仇家?”玉琴冉也是一早就发现了那些人,但不知对方来意,便也只是静观其变罢了。
容煞玦那灵动极了的眸子,转了转,心下便生一计,挽上玉琴冉:“等会前面会有一个旧驿站,我们在那休息一会。”
玉琴冉这几年自然是未曾出过海平城,旧驿站有否她不知,但容煞玦的心思却是猜的一清二楚。
这些年,武林高手也见过不少,能和容氏父子法术相抗衡的,无。
眼下敌在暗,也只能顺着容煞玦的方法一试。毕竟普通人还是伤不到他们的。
“好。”玉琴冉应了一声,便不再多想,静下心来准备迎敌。
离去的背影还在那些人的眼中,便已经有所行动。
树木之上,几个蒙面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那其中一个个头比较小的,便一跃着地,奔走离开。
其余的人小心翼翼的,追了过去。
“阿玦,和焚苼阁签约的人,真的都魂飞魄散,再无来世了么?”这郊外的一草一木,看得久了,便不由得想起了徐容儿,想起了上溪村。
天地规则,万物有灵,可是魂飞魄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君子契约,本就是签订者以魂飞魄散消失天地之间为代价,换得一个条件。”
容煞玦言语之际,倒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谈吐轻松,并无不妥。
但落在玉琴冉耳畔,不由得蹙起了眉:“若是如此,签订者必定亡矣,那,我算什么?”话音刚落,玉琴冉顿觉不对,她的契约是父母签下的,故去的自然是她的爹娘,而不是她。
霎时间,狂风而来,落叶纷飞间,隐藏了一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