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山，有人下山。顾采薇今天反常的没有呆在江景集团那栋临江的红色办公楼内，而是上山了，整个江景集团及下属所有分公司、工地也都放假一天，所有的大小头目、负责人一行人二十多辆车浩浩荡荡都跟随江景的顾总监上山了，他们的目的地是那早已烧成一堆废虚的清凉寺，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到了山上才分出了许多条支路来通向每个乡村。车队路过昨晚发生车祸的地方没有停留，受伤的人和出事的车早已去了该去的地方，只有路边上停有好几辆警车，但并没有封锁道路，只是交通事故，又不是凶案现场，总不能因为出事的是警车就禁止通行了吧！
车队在本就不算宽敞的山道上缓缓前行，顾采薇看着那些腰绑绳索悬在崖壁上的警察，自言自语的说：
“做警察还真是不容易啊！”
神情无悲无喜，只是用右手轻轻的摩挲转动着左手腕上的一只墨玉镯子，墨玉和白晰光洁的手腕共同组合成一幅旖旎的画面。正在开车的司机无意间从反光镜瞟见了这一幕，只一眼便不敢再看，面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白毛汗。江景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从基层一跃而就，高高在上的美女总监左手腕上戴有一只价值不菲的墨玉镯子，但且极少有人注意顾采薇的这个极其细微的习惯性小动作，知道这个动作隐含的意思。而作为公司总监的专职司机，碰巧是极少数几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中间的一个。镯子虽然戴在手腕上但转动的次发并不多，司机也只见过几次而已，但每一次镯子转动，江景集团内部就会出现大的地震，或人事变动，或行政变动，只是不知道今天这镯子再一次转动又会出现什么情况，一个小小的司机自然是不敢惹火上身，更不敢去擅自猜度。
“师傅，你说江景集团今天摆这么大的阵仗上山做什么？”
实习警员满脸疑惑的问，虽来自于名牌的警校，但对自己身前这个由萧队亲自指派的师傅还是非常的尊重。
刘天铭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如青山上一块巨大伤疤一般的清凉寺废墟说：
“五七！”
“什么？”实习警员不知是没有听清还是听清了但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里的意思。
“唉！”刘天铭叹气摇头，“廖凯，你说你和萧队是同一个警校出来的，萧队可是还在实习期间就破了几桩大案子的，你怎么就不能用用脑子呢？”
“师傅，那有的比吗？”
“怎么就没得比了？”
“我刚进警校的第一天就听老师说起萧队，无论是在校期间还是毕业参加工作后，能力那都是拔尖的存在，毕竟我们警校近十年来才出了一个萧寒。”名叫廖凯的年轻警员说起萧寒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光彩。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啊！”想起此时应该还躺在急救室内的萧寒，刘天明的心情异常的沉重，他按萧寒的安排时刻注意着江景集团的动静，今早接到消息说江景的那处美女总监带队出门了，他就猜到他们会上这里来，与是赶在车队前面赶到了山上，没有时间去医院看萧寒，由杜衡在处理那边的事，他放心不少。作为重案组里年龄最大的组员，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想起萧寒，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师傅，你还是给我说说那五七是什么意思吧！”廖凯打破沉默问。
“这是江城当地的一种风俗，若有人去世的话，从去世日子算起，每隔七天烧一次香烛纸钱进行祭拜，一共要进行到第五个七天结束。清凉寺大火，钟志强和寺庙一起被烧成了焦碳，那具焦尸虽然还在停尸房里，但钟志强是本地人，这些礼数江景还是要做的。”
“离那场大火已经三十五天了吗？”廖凯一边说着一边算着日子。
“别算了，错不了！”刘天铭对着年轻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年轻人也不恼，抬手揉了揉脑袋对着远处上山的道路张望。
“师傅，来了！”廖凯突然大声说。
“你瞎叫什么？我长眼了，能看得见！”对于眼前这个刚来组里报道没半年的年轻人，刘天铭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没来由的又想起萧寒刚到组里实习，自己带着他时的情景。
他们选的是一处能清楚俯看清凉寺废城的隐蔽地方，早已超过了通往清凉寺的叉路口。
车队果然在叉口处拐向了通往清凉寺的小路，一切也果然如刘天铭所料，香烛、纸钱所有物品按部就班，香烛纸钱燃烧的烟雾在清凉寺上空萦绕不散，鞭炮声声在烟雾中就更加显得有些凄厉，强大的穿透力仿佛要生生传入到人的灵魂最深处，再炸裂开来看看里面隐藏着的秘密。
刘天铭和廖凯每人拿着一副望远镜盯着那片废墟。盯紧江景集团的人，犹其是顾采薇！这是萧队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一个小时后，烟雾逐渐随风淡去，鞭炮声也停歇了，这场仪式结束了。在刘天铭看来今天这场祭拜仪式更像是一场表演。按照当地风俗这种祭拜仪式是应该到死者坟头上去进行的，但死者现在还躺在停尸房里，并没有下葬。江景这群人却大动干戈，劳师动众的跑来死者去世的地方，来进行一场不伦不类的祭拜仪式，却没有一个钟家人到场，这就有意思了！
其实人已经死了，你做什么他都看不到了。那这场表演就只能是给活人看的了。给谁看呢？是给自己两个人吗？刘天铭也有些捋不明白了，他习惯性的拿出手机快速的翻出一个号码，手指悬在拨出键上却停住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两个字的姓名：萧寒。
刘天铭用手机狠狠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大刘，你这样是错的……”
“大刘，让我来试试…
“萧寒，你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是自己这个老警员带新警员的，却变成了新人带老人，这句话是老队长暮云平说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遇到什么理不清的问题总是第一时间要问这个曾经自己带过的新人，那时他还不是队长。后来暮队不在了，他接任了队长，虽然他年轻，但自己是一百个服气。但现在，这电话却是无论如何打不出去了，不知道他下了手术台没有。而自己，心里却空荡荡的，总觉了少了什么！是那股底气还是那根主心骨，应该都有吧！
风有些大，眼睛却有些湿，刘天铭转过头去背对着廖凯。
“师傅，你怎么了？”见刘天铭拿着手机，想打电话又不打的样子，神情非常的古怪，廖凯忍不住问。
“没什么，以前办一个大案子的时候一星期没怎么合眼，就把眼睛熬坏了，落下病根，冷风一刮就喜欢流眼泪。”
“真的假的啊？”
年轻人自然是不能知道刘天铭的那些心事，在他眼中，眼前的师傅就是主心骨。
“假的！”
刘天铭没好气的说，抬脚对着廖凯的屁股就是一脚，动作刚猛，下脚却极缓极轻。
年轻人灵巧的躲开那一脚，指着下面说，“师傅你看，江景的人撤了。”
刘天铭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大队人马上车，有序的离开了清凉寺废墟。
“我们也走吧！远远的跟上！”刘天铭说完，二人也上车离开。
江景们车队从叉路拐入大路，只是在叉路口不再是一起下山，而是分成两队，有人上山，有人下山。
“师傅，这……我们要跟那一拔人啊！”驾驶位上的廖凯见状问。
“看清顾采薇的车，跟着她就行了！”刘天铭毫不犹豫的说。
汽车缓行下山，顾采薇坐在车内，仍是不悲不喜，整场祭拜仪式下来她也都是这个样子。她右手又轻轻转动着左手手腕上的那个镯子，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