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
药品?
萧寒脑海中不断反复的出现这两个词,他之前的分析中一直在考虑钟志强为何会去涉险买毒,但在芳洲花店中听到了曾影的话心中豁然开朗:麻醉、镇痛、止痛,这些功能无疑是一个重症病人需要的。钟家有重症病人吗?有,开始是钟妻顾采莲,后来是其子钟文轩,钟家一直都有重症病人。
已经查明顾采莲有家族遗传的尿素症,一直到死也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进行肾移植,而她又将尿毒病遗传给了钟文轩,钟文轩曾接受过肾移植,并一直活到了现在,直到出现那场车祸。尿毒症的晚期会引发患者身体的其他并发症,是非常痛苦的。如果钟志强明知其妻已回天乏术,而为了减轻其妻最后的的痛苦……”萧寒将自己的分析一口气说了出来,最后却噶然而止没有说出结果
但结果已显而易见,毒品!
市局重组案那间办公室内,萧寒和杜衡两个人相视无言,许久,萧寒才再度开口说:“钟志强早期涉毒是为了其妻,钟妻去世后,没想到儿子遗传了妻子一样的病症,他不想看到儿子痛苦,又挺而走险,再次涉毒。”
“可是这样无疑于饮鸠止渴啊!”杜衡使劲的揉了揉脸。
“是啊!毒品就是毒品,只能暂时的麻痹身体的痛觉神经,病痛却还在,毒品反而是加速了患者的死亡。这一切就能解释通了,十年前的那一次购毒时,刚好碰上邻近县市联合执法,毒品被江城警方截获,而以钟志强当年在江城的社会关系,是不难获得带队执法的人就是暮队。而那一年正是钟文轩发病最严重的一年,周边县市联合执法,没有人胆敢于再顶风作案,而没有了毒品来源,钟文轩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最后钟志强就选择了挺而走险,绑架了暮队的妻女,胁迫警方以毒品交换人质,最后的结果,我们已知道了。”萧寒一口气说出了他还原的当年的真相。
杜衡听完唏嘘不已,“钟志强在江城也算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却为了妻儿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你错了!”萧寒打断了杜衡的话,“人性善,遇事存善念;人性恶,遇事存恶念。人食五谷杂粮,难免生病生灾,比钟家更不幸的人大有人在,那岂不是人人都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再想想暮队、程雨菲母女,好好的一个家庭最后支离破碎,他们又做错了什么?所以任何事情最终不过是看人心人性而已。比人心,山未险!古人诚不欺我。”
“那这个案子可以结了吗?”杜衡问。
“江景集团在全省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凶手钟志强业已死亡,案子是省厅的叶厅长亲自下达指示督办的,最终如何结案,还是将案件详情报告给省厅由叶厅长亲自决断吧!”
省厅,叶长安看了江城传过来的案情报告后,沉默良久,自己离开江城才十几年,江城就脏成这样了吗?这个暮云平是干什么吃的?叶长安一拳重重锤在桌面上,才想起暮云平已不在了。脏了,那就该扫一扫了。叫长安扭头对一旁的秘书说:“回复两份到江城,一份给萧寒:三天后是中秋节,提前祝中秋快乐!另一份……”叶长安顿了一顿,缓缓的吐出四个字:“盯紧江景!”且并没有说明回复给谁,秘书也默契的没有问。
江城,萧寒手握省厅发来的叶长安的指示,久久没有出声。
“叶厅长有什么指示,案子可以结了吗?”一旁的杜衡等的有些急了。
“自己看!”
“这是什么指示!就一封慰问信嘛!”杜衡看了眼那寥寥数字,实在想不到这是什么意思。
“叶厅长认为这两桩发生在同一年的陈年旧案有着隐秘的关联,所以曾指示并案侦查,限期年内破案。现在还只查清了一桩,厅长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中秋了,这一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是要我们加快另一桩案子的进度,到时两桩案子一起结案。”
“这!”杜衡听得目瞪口呆,“不愧是领导,一个指示都是这么内含深意!不服不行啊!”
“你才知道啊!江城的一叶长安,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传说!”
“那是,不过萧队,这世界上能看懂叶厅长指示的,也没有几个人吧!”
萧寒对这种马屁毫不领情,只给了一个字:“滚”。
杜衡一溜烟的闪到门口,回头一抱拳,也回了他两个字:“佩服!”
萧寒又好气又好笑,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就凝固了,杜衡、刘天铭等一众组员,现在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开心轻松起来,但自己真的就能轻松得起来吗?
萧寒走出市局的大门,杜衡要陪他一起,他拒绝了,独自一个人,怜了一壶酒,一包吃的,沿着平湖西路一直往西,走进了一片沿山势坡地而建的墓地,一直走到山坡中间的一块墓碑前才停下了脚步,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康复,秋天的江城傍晚已有了些许寒意,萧寒却早已满身是汗,秋风沿着山坡刮下来,有些冷。
“暮云平之墓”,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没有称呼,没有光荣的称号,甚至没有立碑人的身份姓名,就只有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像墓碑下躺着的那个人,简简单单。
这是萧寒第二次来这儿,第一次来是参加暮云平的葬礼。他本可以早一点来,但是这几个月以来,看似简单的案子越来越复杂,他每天都焦头烂额,就一个简单的字:“忙”。但萧寒心中清楚,这只是借口,一个既嘘弄活人,又嘘弄死人的借口,活人是萧寒自己,而死人,就是眼前墓碑下躺着的那个人。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暮云平追了十年却没能为自己的妻子昭雪的那个案子还没有破;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暮云平坠楼死亡的谜底还没有解开,所以萧寒不敢来。今天萧寒终于来了,程雨菲案子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他想,他是有这个必要来这里告诉这墓里的人一声,也好让他死而瞑目。
“师父,我来看你了!”萧寒蹒跚着蹲下身,打开那包吃的,是几样熟食,然后拧开那瓶酒,缓缓的倒在墓碑前
“随便买了几样,别嫌弃!我连自己爱吃什么菜都不知道,也就实在不知道你到底爱吃什么菜了!”说着话,一瓶酒已倒出少半,萧寒仰起瓶口:
“老规矩啊!一人一半,就这一瓶,多了也没有!”就完萧寒仰头猛灌了一口酒,高度白酒很浓烈,有些辣口,可更辣心,将萧寒的眼泪都辣出来了。
“师父,你说你,怎么就……”萧寒仰起头,眼眸通红,没有再说下去。暮云平生前,萧寒从来没有叫过他师父,总是叫他暮队;现在他已不再是暮队了,所以萧寒叫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一日,萧寒倚着那块墓碑将压在心头数月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一日,萧寒饮尽了那半瓶烈酒;
这一日,萧寒醉卧在墓碑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