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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蛰居花市

“夫人,眼瞅着天就要热起来了,咱们府上有几处门帘子得换成新的才好。”

“说的倒是实话,你是咱们府上的老人,看看如今的光景,越来越不比从前了,能省就省点吧。”蒋氏还是倚靠在那张雕花的软榻上,轻柔地抚摸着再次隆起的小腹,对秦管家这样维护着府门的颜面,推脱着说道,“外面的天说变就变,咱们还是将就着过了今夏再说吧。”

“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两个手艺好的下人,该串的串该补的补,不一定比那靠打帘子吃饭的手艺人差。”秦庄言出必行,没过多时,前院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很是好玩。文绣自然也被这响声吸引住了。昂着小脸问一旁的秦庄说:“这些竹条怎么了,为什么都散在地上。”

“这竹条本是屋子里用来挡蚊虫的帘子,因时间用长了,不是其中某根竹条断了,就是线绳也断了,还有那包边的碎布也飞了,这不正在修整呢!”秦庄哄着小主人边比画边解说道。

“前几天我听送煤的大爷说,摇煤球儿才有趣呢!”文绣想象着另一桩更有趣的事,可能是那事她从来没亲眼见过的缘故吧。一个深宅大院中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哪懂得什么人世的繁重和艰辛呢。摇煤球儿的手艺人做的是走街串巷子的买卖。带着专用的盆子,别着一个竹筛子,还得扛上铁锹,整日黑头黑脸只露出两个眼珠为生计奔忙着,苦得很呢。

夏天如期而至,蒋氏与端恭的第二个孩子也瓜熟蒂落,平平安安地来到了世间。

“唉!”端恭听到接生婆的报喜后,实在没好心情。

“难道是我这种子没下好,肥不了他娘的三分地?”端恭冷着个脸进房见到了才出生的小女儿。这就是文绣的妹妹文姗。蒋氏连生两个女孩子,总有些让人感觉美中不足。于是端恭就像是与自己立了规定似的,非要在有生之年为家门添个儿子。好在他不花心,对蒋氏专一得很,要不然在那个年代,大户人家的太太生不了儿子,男人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纳妾娶小的。好汤好水的,即使是生产完了两个孩子,蒋氏不但没有显出元气虚耗的颓靡气,而且因了大补和调理促进了身体机能的二次完善,她端庄的神情里却也流露出娇贵的媚色。于是,端恭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要儿子,还是因再次参加大考没能榜上有名,整日沉醉在夫人丰硕的双峰间,用一场场的汗水,一次次的发泄来洗涤怀才不遇的屈辱和对现实的不满。可惜温柔乡里的娱悦并没有消散一个男人失去人生抱负的挫败感。终于,郁闷成疾的端恭一病不起。

更要命的是他缠绵病榻了还总是自恃才情高尚,也不管旁人如何质疑他的真学问,偏偏是爱以一副老夫子般教化众生的语调示人,这样谁会服他呢?他老先生可不管那些个俗里俗气的闲杂说法,屡屡参加科考后屡屡折戟而归。如此就难免在京城中被一些世家子弟当成了暗自取笑的对象。君不见连着多年,每逢大考揭榜时的那几日,京城里的茶堂酒肆间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窃窃私语着,用类似的语气调侃着:“锡珍老爷子要是地下有知,还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或者说:“老爷子为官时多半是没做过什么好事,薄了儿孙的福,要不怎么几个儿子平日里都恨不得将书篓子抱在怀里面,却压根出不来一个有真本事的。”

当然也有些人干脆就学着端恭平时那副世家公子的装扮,一手提着个烟锅枪装成提笼架鸟的模样,一手轻捻着腰带上挎着的玉穗子,轻蔑地嘲笑道:“腹中无华也敢在京城的爷们中充起老王八。”如此话语结束后,附和声总是一片。这也就可以想象端恭再怎么超然物外,也难免心中悲伤。他总是不禁哀叹着:“唉!这辈子就别再指望着我端恭来光宗耀祖了。”如今病床上的他又想到连着前房妻子所生的大女儿黑丫,闺女倒是连着得了三个,传继家门的儿子却眼看再得无望,自然更是神思忧忧,而大有了无盼头之意。

这人呀要是没了一股子主心的精气神,即便是想好也好不到哪里去。端恭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微闭双目任思绪驰骋在金榜题名的白日梦中。若非他的二女儿甜甜的呼喊声让他回到了现实中的病床,谁知道他还会再痴想些什么。

“阿玛,您的病好些了吗?”梳着两个小麻花辫子的文绣和黑大姐手挽着手一摇一晃地来到端恭的床前,奶声奶气地问着。

“到阿玛跟前来,让阿玛抱抱我的绣儿。”形销骨立的父亲挣扎着伸出手慈爱地拉过文绣,仔细地端详着:“又长高了!”他在女儿们的面前勉强地笑着,继而又招手问一旁的大女儿,同样爱怜地注视了一会儿,才温和地问问道:“你母亲可还好?”

木讷的黑大姐便只随答了两个字:“好嘞!”

文绣就紧跟其后,卖好似的抢着结结巴巴地向父亲炫耀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小糖人,又用了一把不小的气力拽了拽黑大姐说:“大姐她前一时才带我去胡同口买的,说是阿玛跟绣儿一起吃了它,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知道照顾妹妹了。不过这年月外面不太平,下次出门一定要跟你们母亲说一声,或者让秦管家陪着也好。”

“是,孩儿知道了。”黑大姐看着阿玛投来赞许的眼神,心中不禁高兴起来,便难得再多说了两个字了。但一想到阿玛的病情,颇为懂事的黑大姐便又闷闷地低头轻轻对二妹文绣说:“绣,阿玛累了要多休息,姐姐带你看小妹妹文姗去吧。”说着黑大姐就领着文绣在端恭的目送下去了蒋氏那里。

蒋氏面对三个年幼的女儿,再想想病中的丈夫,只得将所有心事埋在心里,强颜欢笑地过日子。额尔德特氏一门在她的合理撑持下,仍可以依靠祖上几代留下的一些产业强撑门庭,但终究逃不脱坐吃山空的结局。

那时清朝廷也是积弊已久,曾经恢宏的帝国已不可逆转地即将走向衰亡。文绣的五叔叔华湛在这种政局的冲击下,一不留神就被朝廷罢了官。他归隐后,额尔德特氏家族便又失去了唯一的官俸,没到两年,这个贵族大家庭就也如同摇摇摇欲坠的清廷一样,即将衰败离散。连番打击让端恭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日子。端恭至死都不甘心自己没能为家族留下一个传继香火的男丁,他多么希望有一个儿子能完成他未竟的事。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他临死前昂着脖子高喊的那声:“光宗耀祖。”这四个大字可谓余韵悠长,因为他的二女儿文绣在懵懂间已将这遗言永远刻在了心中。

然而铭刻在文绣心中的远不止如此,他们额尔德特氏在这安定门内,拥有500多间房产聚族而居。自从锡珍老爷子因不满日本人于1894年发动侵略中国的甲午战争,大清在一段时期内的回光返照,也被这场侵略所摧毁,尤其是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让性情刚直、极富爱国情怀的老尚书悲伤至极。从此,他便与李鸿章势同水火,他认为这一切的失败正是因了李鸿章的“联日防俄”政策。自从帮助日本打败俄国后,日本人尝到了胜利的甜头又反过来打中国。再加上北洋水师长期的内部腐败,加之李鸿章的监察缺失,大清终于一败涂地。可是,他更恨日本人的侵略蹂躏了他心中神圣的国之尊严。但这个时候,朝中局势已不被他所掌控,深受慈禧老佛爷倚重的李鸿章岂会再将一个失势尚书放在眼里?李鸿章后来又在全国一片辱骂声中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眼见国家命途多舛,前程昏暗,已无力回天的锡珍老爷子绝食而死。这个事件引发的悲痛从未在额尔德特氏家族中消散过,文绣时常也能从家人哀戚的言谈中,听到关于祖父痛恨日本人的点点滴滴。这样,国与家的意义似乎在她的思想中,形成了一个初步的形态,这些也造就了她以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价值观。

文绣的母亲蒋氏是过惯了贵妇生活的。但丈夫死后,家道中落如一盘散沙,凭她这长房遗孀再怎样使力也聚不拢了。在无奈中她也只好辞退了服侍她们母女的婢女,黯然地领着女儿们一起搬离了方家胡同里的锡府大宅。因积蓄微薄,她也顾不得在街坊们眼前维持颜面了,脱去华服换上素装,仅仅雇了一辆平板车,含泪带着分家时得来的一点不值钱的财物,来到崇文门外的花市后面的一个小胡同里租了两间矮房,过起了平民的日子。说起这花市,在北京城里那也是家喻户晓的地方。这所谓的花市大街历史上真的曾是以花为特色的市场,从而得名。它原是一个定期的集市,北京民间有句俗话“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市集”。传闻在明朝时期就多以出售各种制作精美,可达到以假乱真的纸花和绢花。当时的花行、花店、花作、花局更是遍布街巷,每逢集市,不仅京城就连外地的花客也纷纷赶来选购自己所需的花色品种。虽说大街小巷处处是花自然美丽热闹,但市井之中又怎比得了豪门贵府的清静和高雅。

刚开始过惯了贵族优渥生活的母女四人,与普通民众们居住在一起,确实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即使是相依为命的浓烈亲情也掩盖不住现实中的凄凉。好在生活一些日子后,作为孩子的文绣三姐妹们也感受到了另一番新鲜。文绣更是倍加欢喜,因为她天性好奇,对一切陌生的和未知的事物总抱着探究的心理。从前在她祖父锡珍的府邸里人多眼杂,凡事都要遵从祖制依照先例,再加上身后时时都有家仆们跟随,顽皮的文绣先前受到如此之多的家教约束,虽然在深墙宅院里是锦衣玉食,但反倒没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在这花市,梳着两个羊角小辫子的文绣很快便与街坊邻里间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玩成了一片。如外号“毛头”的田大海,喝水都能长上三两肉的胖丫头稀草,以及心灵手巧的凤华和调皮捣蛋的唐少宗等,他们都与文绣成了铁杆玩伴。在那段日子里,少不更事的文绣与这些天真的孩子们一样,将稚趣的童心挥洒得淋漓尽致。

蒋氏也在孩子们的相伴中渐渐开始坚强地面对现实。话说回来,她之所以搬到这花市,其实内心是早有一番主意的,日后便可得知。这个曾经养尊处优、见多识广的贵妇,心里清楚地意识到:文绣虽然从表面上比不了黑丫和文姗的乖乖女形象,但这个女儿的智慧却远在两个姐妹之上。所以,她眼见着爱女整日在外玩闹得灰头土脸,却十分开明地从不责怪。但眼瞅着文绣快到了入学的年龄,便再不能这么从容淡定下去了,便在心中盘算着怎样筹措一笔学费。她经过反复思量,心想,虽说如今手中倒是还有几样值钱的物件,但那是预留着在紧要关头用的,要不一旦几个孩子有个头痛脑热的事,孤儿寡母的怎么应对?如此想罢,她便拿定主意另寻活路。于是,她先找到赋闲在家的华湛。

蒋氏领着三个女儿搬家后,头一次回到锡府老宅,虽只有短短年把光景,但眼前所见早已物是人非,宅院里先前的体面也是荡然无存。那时将要分家的时候,各房便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仅剩的一点产业。为了公平,华湛一气之下就做主将原府邸的前院及主屋全割出来卖给了别人,收回的现钱当即均分了,只留下了这后院两间正房,和一处据说是锡珍老爷子当年最喜欢的小院落。然而,说这院子小也只是相对于之前的锡府而言,从前的锡府实质上可谓旧京风貌的一处缩影。而论起旧京风貌自然就离不了“古槐、紫藤、四合院”,锡府一样不少。

很久很久以前,在北京人的情感里,槐树就占有着重要的地位。若在适当的季节里浏览京城,定然不难见到那一排排浅白间带着微绿的槐花,其掩映在浓密的绿叶中间,微风吹过,小小的槐花便纷纷飘落如绵绵春雨,造就了京城街头巷尾一道最美的风景。端恭还在世时,曾经在冬日温暖的炉火边,与女儿们说起过国槐的寓意。据他对女儿们所说:“国槐早先就与唐朝的人关系密切。”最让文绣姐妹记忆深刻的是听他说:“唐代宫廷中曾经有用槐叶制作的糕饼、槐叶冷淘等。”(冷淘即今天的凉面,制面时加入槐叶汁,推为至味)原来槐叶味道苦,也具有毒性,但能去火,更有消炎作用,能将其改造成食品,可见人们早对国槐有了深入的了解。

但老北京的人虽然喜欢槐树,但他们植树的规矩也很多,所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中间不种鬼拍手(杨树)”,此外还有“桑枣杜梨槐,不进阴阳宅”之说,但这是指此五种树属于硬杂木,不延年,又容易变形,还不能用来盖房子。再说国槐多是七八月开花,像华湛这院落里的却是五月开花的刺槐,即洋槐,原产于美洲,清代时期才被移植到北京的。它不生虫,虽然有刺,但花香且灿烂。再说已故去的文绣祖父锡珍老爷子,虽然是个极重视传统的官老爷,但对于槐树却有着不一样的人文情结。也许在锡珍看来,他可能首先认为槐树有君子之风,正直、坚硬,荫盖广阔;其次,作为手握重权的官僚世家的大家长,他认为槐树也是美好政治的象征。比如,传说在周代宫廷外面就种有三棵槐树,三公朝觐天子和处理民间纠纷时,就均站在树下。所以,据此可以推断,锡府后院种槐是以表达身虽为官却夙夜在公的敬意。而这也应该是他们额尔德特氏家门的精神传承。正因此,华湛才尽力保留下了这处祖传的院落。

闲话少说,正所谓“院有古槐,必是老宅”。这时又正是五月初起,院中的槐花开得旺盛,往年文绣她们姐妹和府中其他孩子们就非常爱在槐树花雨中玩耍。端恭在世时,每当这个季节也总爱嘱咐蒋氏,让她带着家中的仆妇们做些槐花酒、槐花糕之类的吃食。当然,京城里有些人家还用槐米晒干后制作槐米茶,从药理上来说,这种槐米茶喝了确实可以清热去火,有益健康。所以,文绣她们自然对这处栽有古槐的院落印象深刻。

“哇,这院子里还是好好看啊!”文绣紧拉着黑大姐,眼瞅着后花园,向怀抱着小妹的母亲欢天喜地地说道。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蒋氏看着已迎出来了的华湛,酸涩地说。

“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本性就该是这样天真的才对。”

“唉!说得轻巧,想想咱们的府上,如今就只有这么一小处边角地了,我这心里难过呀。”蒋氏抱着小女儿,眼看着陈设简单的屋子。回想起先前意气风发的华湛与此时粗衣布裳的形象相比,不禁悲从中来。

华湛看出了蒋氏的心思,禁不住也跟着生出些许凄凉,并且还愤愤不平地回答道:“这些日子过得那真是叫憋屈,从前只要我华湛在那四九城里一露面,嘿!就听那一路上远的近的招呼声不断……”

“这就叫世态炎凉。”蒋氏也颇有同感的总结着。

“那是,可咱们从前可不是那样刻薄待人的。”华湛还是愤愤不平。

“气也没有用,那就是这世上的道理,得看开些。”蒋氏开导着说:“咱们这一代怕是没多大希望了,但再怎么的也不能荒废了孩子们。”

说着,就望着屋外院子里嬉闹着的女儿们。华湛“嗯”了一声表示认同,眼睛也随着一起看着假山顶上的文绣,担心地说:“大嫂,您先喝口水歇着,我去把绣儿从那山石上抱下来。”随即又道:“这小姑娘家家怎么这样淘?”

难怪李白说: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蒋氏双目痴痴地流连在院中槐树下紫藤优美的姿态中,心里默默想到。虽说此季并非是紫藤吐艳之时,但那一串串还没来得及完全谢幕的巨大花穗仍然不屈地垂挂在枝头,仔细地看,那紫中带蓝的颜色,颇为动人,有着灿若云霞的风采。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在假山和槐树枝干间。

“若是普通凡俗之品,怎入得了家父和兄长的慧眼。”华湛见蒋氏如此迷蒙的神态,也随着她的眼神所到之处,心领神会地怀念起兄长端恭在世时的情景。

“也不是只有你大哥喜欢这景致,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雅士都爱将这紫藤花作为好题材。”蒋氏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

“小心!”华湛突然对着假山上的文绣大声说道。

“没事,你这侄女儿摔不着,就是掉下来磕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她也不一定会哭一声,不止淘还倔强着呢。”蒋氏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慈爱地望着女儿。

“哦!那也不是坏事,只是这要是在先前,早该让孩子们识字念书了。”

“还是一家人好说话。”蒋氏顺势言明来意:“我今天来找你正是为这件事,你家的文绮五岁就开始识字了。”

“没错,还是大哥亲自启蒙的。”

“你大哥不像你好福气,有那么个懂事的儿子,这事都怪我,只会生女儿。”蒋氏真的伤起心来,说道:“还好绣儿总算机灵,要是好好上学,说不定将来也能给祖宗争点光。”

“额娘,你怎么啦,好好的哭什么。”话说间,文绣已经从山石上蹦跳了下来,闪着一双大眼睛问母亲。

“没事,想到你们几个孩子眼望着就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高兴的。”

“额娘,您是说绣儿也可以像少宗哥哥那样,上学堂念书识字了吗?”

“是的,五叔正在跟你额娘商量这事呢。”华湛将满脸稚气的侄女儿拉近身旁,爱怜地用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头上的几瓣槐花。

“让绣儿去,我不去。”旁边默不作声的黑大姐一边将从院子里刚摘下来的一枝紫藤花塞到小文姗的手里,一边坚决肯定地表态说。

“你这孩子,多少总要识几个字,将来为人处世也圆融些。”蒋氏实实在在地跟大女儿黑丫讲。

“我笨,学不好,绣儿她机灵,又会画画。”黑大姐真心地赞扬着妹妹,“家里也没有那么些钱。”

“这孩子虽说不爱说话,但什么都知道。”蒋氏哽咽着。

“也罢,就先让绣儿去学堂吧!”华湛拿定了主意。又说:“这头一年的学费,我来给。”

“五弟妹去世得早,文绮也正是花钱的年纪,学费的事我自己能应付。”接着,蒋氏又语气坚定地说道:“在娘家闺阁中时,我曾学会过一门挑花的手艺,前些日子我也留心过几家同行,觉着他们并不比我的手艺好到哪里去。”

“大嫂,您这是要开门做买卖?”华湛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要知道,蒋氏可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锡府后那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

“要是让绣儿能长久地把学上下去,那就不能只靠着那一点留下的物件维持了。”看着华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她索性加重了语气,果断地说:“挑花怎么啦,靠手艺吃饭那是本事。”

“大嫂好魄力,您只管大着胆子去做,要是日后有哪个没长眼的坏了您的生意,那我这个当叔叔的自然不会饶他。”华湛接着又说:“虽说眼前咱们这家门没落了些,各房也活得紧巴,但好歹还是有人的。”华湛说得没错,一般说家门的没落有两种,要不失了钱财散了家资,要不就是折了人丁凄凄惨惨的。额尔德特氏家门的没落幸好是属前一种,家族成员还是兴旺得很。只是家族中还没冒出特别出色的而已。

“绣儿一定光宗耀祖!”突然,文绣稚气地说道,鼓着腮帮子,语出惊人。

“好孩子,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能记住你大哥临终前的愿望。”蒋氏一边紧搂着小女儿文姗,一边欣慰地抹着眼泪。

华湛也是百感交集。于是叔嫂二人便满怀希望地期待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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