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彦泽看着堂哥,表示他在听,他预感堂哥现在要说的,才是他今天谈话的真正目的。
堂哥一脸肃然,“我觉得齐继——是蒋家长媳的合适人选。”
蒋彦泽呆呆的看着堂哥,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好像一记闷棍重重的敲在他头上,此刻他脑中一片混沌,心仿佛被揪作一团,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他知道堂哥在看他,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赶紧表态、说祝福。可他抑制不住心口的刺痛,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堂哥的话仿佛解开了记忆的封印,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片段喷薄而出。
此刻,她的笑、她的闹、她的专心致志、她的呆头呆脑、她生气的样子、她得意的样子、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在耳畔回响——原来过去种种他从未忘记。
他猜自己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努力吸了口气,试图开口,“那……”他的声音竟是喑哑的。
努力吞咽了几次,他才勉强可以说话,“我祝——祝福你们!”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他撑着沙发起身,“哥,我累了,先去睡了,晚安。”
回到房间,他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个狠心的家伙,他不是早已经不在乎了吗?那段记忆不是早该淡忘了!
娱乐圈最不缺美人,也不乏智商、情商双高、脸蛋、身材俱佳的知性美人。
自己的历任女友,每个都比她漂亮,比她像个女人,更比她情商高!
可是——为什么那样的心动再也没有过?
那个疯起来像个假小子,仗义爽快得像个男孩子,认真拘谨得像个小尼姑,情商永远比智商低的小傻子,到底有什么好?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张韶涵《遗失的美好》作词,姚若龙,作曲,阿沁)”
自己竟然这般痴情又长情,大概没人能想到吧。
原来她喜欢的是堂哥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持重有谋,永远是身边人最坚实可靠的后盾,样样都比他强,怪不得当年她那么决绝的推开了自己!
如果是别的女人喜欢堂哥,他会真心赞美对方有品位有眼光,可对齐继——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其实他真的很想当面问问她,问她还想要怎样践踏自己——这世上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她为什么非要选他的兄长……
蒋彦泽也说不清这一晚他有没有睡着,脑子里好像放电影似的,都是她,都是他和她的点点滴滴。
恍恍惚惚,天色已然大亮。他起身打开窗帘,窗外晴空万里,他的心却晴朗不起来。
开了瓶酒,对着瓶口灌了几口,想着齐继要成为他的大嫂,心口还是堵得厉害。
他突然不想再待在这里,看堂哥向家人宣布这个“喜讯”。搞不好自己还要以高中同学的身份,向祖父母、伯父伯母“安利”一下未来“大嫂”!
简直是无处安放的憋屈!再想下去,他真的要抓狂了!
抓起车钥匙,他决定出去透透气,不料刚下楼就遇到堂哥——气色好的刺眼。
“哥,我出去转转。”
“大年初一就想让我去警察局捞你?就这么急着毁了自己的前程?”
堂弟身上的酒气让他想忽略都难——当然,他也没想忽略。
“没有。”蒋彦泽干巴巴的否认。
“所以,你没喝酒?是酒洒了?”堂哥一副看戏的表情。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堂哥的脸可以这么的——欠扁!
堂哥一脸的高深莫测,气定神闲道,“彦泽,我们谈谈齐继,或者说谈谈你和齐继。”
蒋彦泽微微拧眉,兄长想谈什么?是要清算未婚妻和前男友的旧账,还是要勒令自己和未来“大嫂”保持距离?
他该怎么说?他们清清白白的,他没染指她的贞|操?或者索性耍无赖,说自己忘不了她,让堂哥发挥一下兄弟爱?
被拉到书房坐下,堂哥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容,让他联系到某种耳朵尖尖、尾巴长长、皮毛名贵,以狡猾著称的犬科动物。
“昨天的话可能让你误会了。其实我的意思是——齐继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如果做咱们家的儿媳,长辈们应该都不会反对,结果你没听我说完就走了。年轻人还是应该耐心一些,听老人家把话说完。”
蒋彦泽盯着堂哥,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如此离谱的牵强附会,他当然不会采信——事实上,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被堂哥摆了一道!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愤怒,还是庆幸,张开口复又阖上,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甘又无奈的点头。
蒋彦鸿看着这个自小受宠的弟弟吃瘪,倒是有点开心,好心情的决定给他发点福利。
“你的姑娘高冷的很,在发现我是你堂哥之前,都没用正眼看我!有没有开心一点儿?”
他没有更正堂哥的第二人称物主代词,面无表情的等着他说下去。
“清华大学的师兄、年轻有为的政府官员、优秀的青年学者,都不及一个和蒋彦泽相似的名字管用!”
蒋彦泽依然看着他不做声。
“她现在人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堂哥问道。
蒋彦泽垂下眼,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窗外,总算开了口,“有我妈在,能不知道吗?波士顿,MIT,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
堂哥点头,“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子,即使是美国本土的学生,能在26岁拿到这个学位也是凤毛麟角了……”
蒋彦鸿提起齐继,确实有缘由的。
不久前他随团去美国参加学术交流,最后一站是波士顿,参观麻省理工自然是行程中的必修课。
交流团第一天体验了斯隆商学院的公开课,第二天参观了蜚声国际的媒体实验室。
参观结束后,一位通信工程专业的教授,提出能不能去Schiller实验室见识一番,同行的另外两位学者也表示很感兴趣。
负责接待交流团的Jacky Wu是个20出头的华裔学生,就读于斯隆商学院,为人活跃又外向,入校第二年就开始接待来自中国的客人。
“我现在联系看看,咱们要碰碰运气!”他拿起电话走到一边。
Schiller实验室近年来在业内可谓炙手可热,是美国通信制造行业几大知名企业的重要技术输出方,在高端通信技术领域地位不可撼动。实验室每年收到的赞助费极为可观,专利技术费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核心人物Schiller教授为人古怪孤僻,特立独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以他的学生为主,虽然专精的领域不同、性格各异,但在目无下尘方面却与其师一脉相承——这也是接待人员为难的原因。
万幸的是经过确认,今天有一位华裔科研人员在实验室。
Jacky挂了电话,回到到蒋彦鸿一行面前,犹豫再三还是交代了注意事项。
“Schiller教授性格比较独特,实验室的科学家都有点高傲。如果哪位介意的话,剩下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为大家做向导。想去实验室的朋友很幸运,我刚刚确认,今天Snow Queen在实验室。”
“Snow Queen?”一位年轻的学者不解的重复。
“这个我知道,The Snow Queen,冰雪女王——我女儿最喜欢的动画片。”年长的教授主动为他解惑。
Jacky点头,
“对,就是冰雪女王,这是一个中国留学生的外号。
她本科拿到了清华和MIT两张毕业证,博士读的是MIT的电子工程,也是Schiller教授唯一一个女学生。
人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就是对异性的追求从来不假辞色,所以大家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冰雪女王。
不过她虽然看起来有点‘防暑降温’,但确实已经是实验室里最好相处、好沟通的人了,所以通常访客都由她接待。”
Jacky认真交代了背景资料,见几位男士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又补充道,
“以往有些客人,见她是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言语上有些不尊重,她扔下一句‘Excuse me’转身就走。
对方去Schiller教授和实验室工作人员那里投诉她,结果被实验室集体敌视——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据说遭到的言语攻击,让对方觉得‘Excuse me’是世上最温柔的语言。”
“看来是实验室之宠——不可轻慢!”蒋彦鸿笑道。
Jacky见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表情轻松了许多。
“她姓齐,除了高冷些,专业知识绝对过硬。
除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对他们实验室的课题几乎都有所了解,非常善于把深奥晦涩的技术问题用浅显生动的语言解释清楚,中英文都不在话下。
她不在的话,我们一般不太方便带中国客人去实验室,因为我们翻译专业术语还是不够精准。哦,还有,参观时间最好控制在40分钟以内……”
闲谈间一行五人已经来到实验室所在的楼层,通过电子门禁,进入一个狭长的走廊。
一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从走廊尽头走来,白色工作服,白色的帽子、口罩、手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Jacky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谢天谢地,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在!齐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此时来人摘下了帽子、口罩和手套,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瓜子脸,眉眼精致,朱唇轻抿,看不出喜怒。
乌黑的长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宽松的工作服被她高挑纤细的身姿穿出了几分窈窕的味道。脂粉未施也难掩丽色,反而被实验室冰冷、严肃的环境反衬出一种鲜活的美感。
这张面孔如果出现在大银幕里,也许不会让观众惊为天人,但在麻省理工的实验室,着实让蒋彦鸿一行人狠狠的惊艳了一下。
“冰雪女王”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