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教我抓鸟的功夫倒不如也教我几手厉害武功,这样一来东窗事发我还能有逃命的本事对不对?万一被人知道你藏匿在我这里,你武功好,到时候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出去小镇最为偏僻的密林,萧墙一边走一边抱怨,倒是身后徐来始终怀抱双手好整以暇,到了一处还算平整的空地之后,徐来也不讲究,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才下过雨的草坪之上,笑道:“小子,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等没有良心的家伙?”
萧墙道:“我只是有些不爽你占着师父这两个字的便宜又不做事实而已好不好。”
徐来道:“我这不正准备教你如何抓金丝雀?”
“抓金丝雀有个屁用,我要学的是真本事。”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才是真本事?”
“当然是那种飞来飞去一剑出就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拦路的本事。”
“所以了。”
“所以什么?”
萧墙不解,徐来却道:“你连一只金丝雀都抓不住,又谈什么一剑出牛鬼蛇神不敢拦路?”
“……”
“好,不就是抓鸟?。”
幼时抓鸟抓鱼的事儿没少干,自问抓鸟的功夫也是一绝,林间多飞鸟,但真当萧墙爬上去去抓时候,竟根本不能抓住一只,反而好几次摔的七荤八素,狼狈不已。
“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连一只鸟都抓不到。”徐来大笑,随即站起身,单手一拍身前一根水桶般粗细的常青树,只见树身微微颤抖,落叶萧萧而下,十数只飞鸟四下逃窜,徐来右脚迈出一步,一步之后紧接着便继续迈出左脚,看似稀松平常,不过在其伸出右手顺着其中一只飞的不高的飞鸟逃遁方向紧随其后寸步不离时,萧墙才陡然睁大眼睛。
虽不懂武功,却也能看的清楚那只飞鸟不论如何都逃离不出徐来手心,如同被牢牢黏住一般离开不得。
片刻之后徐来才收了手将飞鸟放开,停下脚步之后却看萧墙眼睛都已瞪直。
“这套掌法名为粘衣十八打,你按照方才我的步法试一试,看看你能做到几成。”
如果说师父当中也有高低好坏之分,那徐来绝对是一个最不称职的师父,将一套武功打过一遍之后便直接靠在树下扯呼起来,倒是难为了萧墙,只看了一遍的武功又哪儿能那么快容易记住?
当下便学着徐来步法,右脚,左脚,右脚左脚一遍遍重复,做看客时候不疑有他,真当自己尝试时候才知光是这如同平常一般走路的步法都足够让人折腾个筋疲力竭,要么就是右脚挡住左脚去路,要不便是倒换过来,极其生硬,好在萧墙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一股子愈战愈勇的韧性,前半夜便一直研究这稀奇古怪的步法,稍微掌握之后便开始配合手法,越练习便越感受到其中妙不可言的乐趣,待到树下徐来一觉睡醒之后,一套武功已被萧墙打的有模有样,这让徐来还为之有些诧异。
“你小子倒是一个好苗子,一夜时间便将这武功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套武功始终不过只是入门功夫,难登大雅之堂,对付那些个地痞流氓或许不在话下,要是稍微练过一点功夫的人,那可就不够看了,现在你试试困住一只飞鸟,切记这套武功的精髓,粘,并非是困,粘住它便等于困住它,可如果一旦你心中只想着困,那便失去了这套武功的乐趣。”
天将蒙蒙亮,远处小镇鸡鸣远远可闻,徐来再度一掌拍向身后树干,十数飞鸟惊慌逃窜,萧墙眼疾手快,瞄准其中一只落单飞鸟,出脚,出手,依照掌法招式有板有眼,却眼睁睁见那飞鸟逃出手掌心,正懊恼时候徐来已黑了脸不满道:“才夸了你小子就不行了,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学活用才是正途,方才那只雀儿往东,你便也随它往东,它往西你便随它往西,一个字,粘,等真正掌握这个字精髓,这套武功你就算是练成了,再试试。”
再度瞧上一只飞鸟之后,萧墙越挫越勇,迈动步子便朝那飞鸟粘去,几番折腾,竟真是将那只飞鸟黏住逃不出去,这等速度,徐来都为之眼放精光,不过在萧墙即将回头那一刻又迅速半眯着眼扮做毫无兴趣的样子。
终是在天就快亮时候从林中发现一只金丝雀,萧墙耐性极好,虽学了一夜的功夫非但没有困意,反而越发精神奕奕,初次尝到这学武的好处便心里乐的开了花,将那只漂亮金丝雀收进怀中时候,萧墙不忘挤眉弄眼道:“走,师父,今天早上请你吃面。”
然而徐来并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出现,故此,预定的两个大碗面条只得被萧墙带回家中,大快朵颐,连汤都不剩。
“小子,看给你美的,不过只是一套最为基本的功夫而已,恐怕随便在你们小镇上找个看家护院的武夫都比你厉害的多,千万不要觉得这就学成武功了,路还长的很,能困住飞鸟算不得多大本事,等你能困住那些个传说中的绝世高手时候,那才算你的能耐,不过说这些就显得太不着边际了,这几日你将这套掌法好生练习,争取做到信手拈来,我再传你第二套功夫,这几日我得出去一趟。”
徐来擦了擦嘴角面汤。
“人不能活的太舒服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萧墙一口气将剩下半碗香喷喷的面汤喝了个干干净净,放下手中碗筷诧异道:“你打算去哪里!”
徐来道:“山神庙的那些个猫腻我还没调查清楚,必须得弄清楚在搞什么名堂,我不在的日子里但凡有人欺负你,只要不是练家子,昨晚这门功夫也足够你应对了。”
“好吧。”
萧墙挠挠头。
“你的伤还没好,出去可得小心一点。”
徐来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我都是南唐的遗民,又怎能不为故国做点事情?”
说到此处,徐来捂住小腹一阵痛心疾首。
见状萧墙不忍,忙上去搀扶道:“实在不行就等伤养好再说,为国出力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对不对?再说了,为国出力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也是南唐遗民,还有我的一份不是吗?”
“咦。”
徐来陡然睁大眼睛,随即邪邪一笑。
“总算你小子还明白一点事理,不过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想为国出力,还早了去了,倒不如……嘿嘿,没能力的时候先出点钱意思意思一下?多给我点铜板买点补品,这样我才好的快啊,好的快才能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情?你觉得呢?”
“滚你大爷的。”
……
架不住徐来的软磨硬泡,最终萧墙还是再度狠狠流了一碗血,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捶胸顿足,那可都是从牙缝里面扣出来的老婆本儿,现在倒好,还未怎么样便稀里哗啦出去一百来个铜板。
罢了罢了,闭上眼睛将这口气深深埋在心里,萧墙心中不住念叨:“没事的,铜板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师父嘛,自己选的,自己承受。”
……
怀里揣着金丝雀儿,如视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飞走就要被曹元元拉去见官,只是当婢女小燕推开院门那一刻,萧墙又不免呆住了。
这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看见曹家这位庶出少爷的小院,俨然就是一个小型花鸟市场,笼中金丝雀,百灵鸟,鹦鹉,应有尽有,小院里几只珍珠鸡闲庭信步高高扬起头颅鼻孔朝天,池塘里几只千年王八龟缩在壳里时刻准备给往来游鱼致命一嘴,两条花蛇盘旋在小院一株果树树梢,慵懒的吐着嘁嘁信子。
萧墙原本就对蛇恐惧,而今见到这两条花蛇更是不由自主将怀里金丝雀儿死死捂住,踏进门的心思都省了。
婢女永远都是那副别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一般的冰冷脸:“有事?”
萧墙朝屋子里看了两眼,确定没看到那位庶出少爷影子时候才断定这时候那家伙定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便道:“曹元元的鸟……”
从怀里摸出来一只活蹦乱跳金丝雀,婢女小燕微微惊讶,随后目无表情将金丝雀接了过去。
“其实你不用如此专门抓一只金丝雀回来,少爷也只是逗你玩儿玩儿,你这样反而只是害了一条性命。”
萧墙不解,却见婢女将那金丝雀放进笼中,两条花蛇已缓慢从树梢上游了下来,像是看见了一顿极其美味的早餐。
如此漂亮的鸟儿居然只是这两条蛇的食物?
简直壕无人性。
鸟儿是萧墙抓回来的,萧墙自不会让这可怜鸟儿成了花蛇食物,便要将那鸟笼抢回来,婢女也不阻拦,只是在萧墙才触碰那只漂亮鸟笼时候两条花蛇已迅速提速冲过来,张开大口吐着信子,萧墙本能踏出右脚一步,随后左脚,再度右手,右手,粘衣十八打,借力打力,手掌从扑起来的花蛇身上滑过,将两条花蛇直接碰死在青砖之上,两颗头颅成了一摊烂肉。
婢女小燕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无打斗之声,只有蛇头撞在青砖之上闷哼之声,才起床准备撒泡尿的曹家庶出少爷慵懒的撑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出门时候碰巧瞧见这一幕,顿时便火冒三丈。
“我的两个小弟怎么回事?”
萧墙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候,出乎意料婢女竟已抢先道:“为了争夺萧墙还你的鸟儿,自相残杀,死了。”
“自相残杀?”
曹元元先是看了面色通红的萧墙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看到萧墙手里笼中的活蹦乱跳金丝雀儿,满腹狐疑。
“你两,该不会合起伙来蒙我吧?还有这金丝雀儿,萧墙,你是怎么弄到的。”
“昨夜里一夜没睡去林子里给你抓的。”萧墙如是道。“这样你也应该不会去县衙告我了。”
“你居然还真能弄到?”
曹元元撇撇嘴。
“真不知踩了哪门子狗屎运了,算啦算啦,小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吃饭没有,没吃的话留下来一起。”
这大概是萧墙所听过的曹元元说过的最为让人感动的话,然而婢女小燕却冷冷道:“还没做饭,吃什么?”
曹元元踢了踢地上两条死蛇,咧嘴一笑道:“早就想吃蛇羹了,这两条家伙好不容易养的这么白白胖胖,今天可算是遂了我的意了。”
留下金丝雀,萧墙最后看了一眼满院子的琳琅满目,以城隍庙赶工为由离去,别苑之中主仆二人一阵细细碎碎将两条蛇开膛破肚,未几便闻瓦罐中香气扑鼻。
又将瓦罐分成两份。
“这一份你带给他,一份留着我自己喝。”
正当婢女思索面前这家伙怎的变得如此懂事之后,曹元元又道:“蛇羹可是大补的东西,吃了这东西活的长一点,只有活的长了我才能好好报复他们一家人。”
婢女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将一罐蛇羹收拾完毕之后便打算出门,谁知竟被曹元元叫住。
“小燕,这两条蛇可真是自相残杀死的?”
婢女冷冷道:“不然你以为?”
曹元元撇撇嘴。
“那倒也是,我这两条重金买来的家伙,可能是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多了才会这么蠢,蠢到自相残杀。”
婢女咬牙。
曹元元再度道:“小燕,这别苑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也是我的。”
婢女道:“我是我自己的。”
曹元元讪笑:“那倒也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见过你像今天说过这么多话。”
婢女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曹元元道:“我又没拉着你绑住你不让你走。”
别苑大门吱哇一声关上,庭院中芬芳四溢,曹元元无心欣赏,只隔着门缝望着婢女背对着自己离去的方向,看着两条花蛇撞死的痕迹,开口喃喃道:“果然是条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