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洋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在梦里,她的意识脱离了疲惫和疼痛,在昏暗中轻松的飘荡,好像越飘越远,很舒服。
就这样吧。她告诉自己。
可惜没来得及和家人告别,没来得及上大学,她心里有点儿遗憾。
没关系,就这样吧。她神情安详,意识放松,任其离去。
就在意识即将消逝的瞬间,突然被一道喃喃的怪声给拽住了。她有些困惑。那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好吵啊。能不能安静一点?
她眉头微皱,有些头疼。只是耳旁喃喃的声音不断,吵得她不得安宁。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人住嘴。太吵了。罗洋洋的意识痛苦挣扎了许久,终于,眼睫毛颤抖的微微掀开眼帘,转动眼珠,向声音的来源探视。
微弱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六七十岁模样的老婆子,身穿暗红色道袍,头戴三角平顶帽,脸上遮着浅棕色玉面具,一只手执长柄叶形法器,在床榻前赤脚跳着巫祝,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状似癫狂。
跳大神?罗洋洋有点儿迷茫。
只见那神婆模样的老婆子摇头晃脑间,突然定住了身形,停止吟唱,眼睛直直盯向罗洋洋。
和罗洋洋对视了一眼,神婆站直身体,双手平肩,缓缓收于胸前,将法器收起,挂在腰间,并从腰带上扯下了一块玉佩,放在罗洋洋的胸前。
罗洋洋全程看着她的动作,想推拒挣扎却浑身无力,只觉困意袭来,很快陷入了沉睡。
老婆子看着床榻上少年陷入沉睡的脸,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挂在腰间,面无表情的缓步朝门外走去。
隔房门外守着两个身着灰色麻衣的女娃,见老婆子走出来,连忙手脚利落的给她穿上鞋袜,整理衣裳,随即跟随她走进隔壁大厅。
大厅里跪坐着一对身着暗红色深衣,三十几岁模样的年轻夫妇,神情肃穆,身后站着一个穿灰蓝色粗布衣的小厮和一个穿灰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仆。上首坐着的年轻妇人不时交握双手,绞着手里的绣帕,忽而站起又坐下,神情焦虑。妇人身旁的深衣男子轻握住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
此时,见老婆子走出来,两人连忙迎上前去。
妇人正欲开口问少年的情况,却被老婆子严厉的眼神镇住了,欲言又止,想到老婆子之前的警告,只好作罢。老婆子收敛神情,对着年轻夫妇示意的点了点头,两人急忙弯腰作揖致谢。老婆子未置一语,转身朝屋外走去。男子连忙示意身旁捧着红匣子的小厮把匣子给老婆子的跟班女娃,把人送出门,随即牵着妇人的手,一起踏进少年的阁房。
阁房内,几个炉子的火烧得正旺,每个炉子旁都守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穿着灰蓝色粗布衣裳的小厮,正不时的往火炉里添加木炭,维持着炭火的旺盛。
隔房的中间放着一张床榻,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消瘦,面容青白的少年。少年双手置于小腹,胸前摆放着一枚神人操龙玉佩,双目闭合,神情安宁,彷佛正陷于梦乡。
如果有心观察便会发现,房内的火炉是按八卦阵的阵型摆放的,榻上的少年刚好处于阵型的正中央。
年轻夫妇紧张的对视了一眼,男子走上前,挽袖,弯腰,伸出一根手指头,带着一丝犹豫,缓缓探到少年的鼻前。当少年微弱的鼻息轻轻的呼到男子的手指上时,男子颤抖的收手,回头冲妻子重重点头,两人都忍不住掩面落泪。年轻妇人从身上取出一根手编红绳,串起神人操龙玉佩,绑在给少年的脖子上。
及至夜深,妇人被丈夫劝回房睡觉,阁房内只留下看火炉的小厮和留守伺候的老妈子守夜。
静谧的黑夜还在飘着鹅毛大雪,一座小山旁的山脚下坐落着大大小小十几座木屋。木屋的屋顶被积雪覆盖,从远处看,犹如一组刚被撒过糖粉的糖霜饼干。
罗洋洋醒来时天还未亮。
睁开双眼,只觉眼前视线模糊,脑袋昏沉,浑身乏力,动弹不能。罗洋洋闭上眼睛想,难道是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给摔瘫了?瞬间被这个想法吓得脑袋有点儿发懵。
罗洋洋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瘫痪了,屏住呼吸,耐心的挑战神经末梢,试着动动手指头,手指头动了动,再试着动动脚趾头,脚趾头也动了动。太好了!还有知觉,没瘫痪。
罗洋洋庆幸的长呼一口气,把右手慢慢移到额前,用衣袖轻轻擦拭额前的冷汗,微喘着气把手放下。这时,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目光涣散的看着屋顶发呆,回想昨晚发生的意外。一切起源于香港突然下雪,自己在悬崖上走路不看路才导致意外发生。想到自己坠下悬崖时可怕的下坠感……心里仍然感到一阵后怕。
罗洋洋望着屋顶安慰的想,好在现在没什么大碍,估计休息一阵就可以回去准备期末考试了,然后备战几个月后的高考,奔向大学的怀抱。
木头……木头……木头?咦?这屋顶怎么是木头做的?罗洋洋回过神来,眨巴几下眼睛,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这儿……不是医院?罗洋洋转动眼珠,微微侧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微弱的橙色灯光下,罗洋洋发现,不仅上面的屋顶是木头搭的,就连四周的墙壁,地上的地板似乎也是木头做的。
这是一间木屋。罗洋洋下判断。目光所及之处,有几个看不清长相的小男孩儿,正靠坐在火炉旁,弯着小身板,脑袋向前一晃一晃鸡啄米似的打瞌睡。他们穿的衣服有点儿像是古代小厮的打扮。
床边还坐着一个身材更高大的女士,看着是个大婶,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目轻阖,盘着棰髻的头发有点儿松散,看来也是睡着了。床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筐物什和一盏要灭不灭的灯烛。
这场景真是够诡异的。是了,好像以前在梦里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大概是我还在做梦呢。罗洋洋双目阖上,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