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斯莱特一定比任何一个卫兵还更警惕,他每天都有至少一半的时间站在风翼堡的城墙上,放眼观察平原上的一切动静。
一片秋黄色之下没有丝毫人影,一侧的道路上也只是有许多南下的平民和商队。格瑞斯家族的轻骑和暗哨形成了一个严密的网络,但是却没有一点教团圣十字军的踪影。
许多应征而来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都以为是要和格兰德家族开战。而更了解实情的贵族们,则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让他们远离温暖的城堡,来这里忍受着寒冷的原因,只不过是威斯敏伯爵的个人猜测。
“就因为一个小孩子,教会就会不自量力攻打我们?这不可能!”一些骑士已经毫不避讳的在德斯莱特面前互相抱怨和咒骂。
德斯莱特倒是并不在意,如果西摩恩爵士所说如实,教会几个月前就对格瑞斯家族发出了警告,那么教会一定是早有准备,目的更不是为了惩治自己。这或许真的和传闻中那个叛逃的圣十字军有关,不过无论如何,教团也的确没有力量和格瑞斯家族对抗。
德斯莱特不知道教团究竟有什么阴谋和计划,但是此刻他自己是选择站在了格瑞斯家族这方。
看得出来的是,威斯敏伯爵也是十分的焦虑和不安,他每天都会亲自带着卫队出去巡视,不过依旧一无所获。从前几天在格兰德城教堂的战斗来看,这里的圣十字军的确大部分都不在,可是到现在也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威斯敏伯爵安排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骑士担任德斯莱特的护卫,两天以来德斯莱特也只是知道这个家伙叫墨菲利斯。他一直将自己藏在盔甲之下一声不吭,反而让德斯莱特很没有安全感。
现在他特别怀念辛迪尔德,尤其是威斯敏伯爵到达格兰德城之前的辛迪尔德。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德斯莱特对护卫骑士说道,但是他知道这家伙不会回他的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和两天前的戒备森严相比,如今风翼堡内外的格瑞斯士兵都已经有些懈怠,贵族们的不满和回家的渴望或多或少对他们有些影响。
有一些认识德斯莱特的人甚至还尽可能的回避他,就算传闻他的病已经好了,其他人也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来远离。
罗格·格瑞斯军团长刚好迎面而来,将德斯莱特一个熊抱起来,“哈!小德斯莱特,我们终于有时间单独谈谈了!”
这感觉和小时候一样……
德斯莱特原本因为寒冷而僵硬的手臂也渐渐能够弯曲。“罗格叔叔,最近您可忙坏了!”德斯莱特渐渐从格兰德城的打击中缓了过来。
“但愿别是白忙活就好!”罗格放开了德斯莱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侄子,“你母亲一定很高兴看见现在的你!”
“这里许多人可就希望这是白忙活!”德斯莱特笑了笑,没有多少人希望战争,“我也如此!”
罗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城堡里暖和点,这该死的天气,可能我们的敌人都在外面冻僵了!”
这可不算冷!德斯莱特还记得自己和辛迪尔德冒着风雪回到达恩堡的那一天,自己全身上下可都是冻得一片通红,身上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更是和衣服冻在了一块儿。
和罗格回到了风翼堡堡内,几个军士一直在为军团长的房间增添柴火,一踏进来那温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德斯莱特坐得离壁炉很近的椅子上,在外面还觉得无所谓,可是一进这房间里,就觉得非要靠近壁炉才有些许暖和。罗格从桌子上倒了一杯酒,“你十五岁了,就算喝酒的话,你母亲也不会再责怪你了!”说着将酒杯递给了德斯莱特,“我哥就更不用考虑了,他绝对支持你出生就喝酒!哈哈哈……”
无论如何,母亲也不能来责骂自己了!
德斯莱特接过酒杯,就算是出来打仗,罗格·格瑞斯也还带着这么精美的酒杯和香甜的葡萄酒,“罗格叔叔,究竟是怎么回事?格瑞斯家族和教团就这样剑拔弩张了呢?”现在终于能问一个等级较高的人,自己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里的危险可不比达恩堡少!”罗格自己端着酒杯也站到了壁炉旁,“从小你就不喜欢骑马和格斗训练,而是喜欢翻弄书籍,了解局势和历史!现在也一点没变啊!最近发生的事可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达恩堡还是太过偏僻了,自己到那里后基本上与外界割断了联系,自己最多只能专研到《圣约书》和一些当地的传闻中去。不过也正是那些当地的传闻让自己找到了这枚戒指,德斯莱特刚想到这儿,罗格就问了起来,“你手上的印戒是哪来的,我从来没见过那种纹章!”
通体黝黑的圣戒上面有一个五角星状的褐红色印章,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只会觉得是一团黑。
“这是我在达恩堡领主房间的角落里找到的,不过上面并不是达恩家族的纹章,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也许只是一个小装饰吧!”德斯莱特有意无意地想要遮住印戒,避免罗格仔细观察。
“老达恩一定想不到自己藏起来的宝贝也被人偷走了!”罗格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去追问,“大概三个月前,就有传闻说一名从圣城逃过来的圣十字军,携带着一些教会的重要东西。这些酒馆里佣兵和醉鬼传来传去的东西,当然没有谁会信。不久之后又传出教团派出了圣殿骑士团前来追捕的消息,那时候传闻就越来越真了,不过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可随后不久,劳德尔主教竟然莫名其妙地对我们发出了警告,说格瑞斯家族长期包庇异教徒和无神论者。这就让你父亲联想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再加上格兰德家族地不安躁动。亚曼子爵虽然竭力低调行事,但是他和公爵的联姻或多或少还是传到了我们这里。”
罗格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如果教团想要动手的话,和格兰德家族联合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父亲从那时候就开始戒备。”
三个月前?那时候自己还在拿着偶然得到的地图研究寻宝呢!
“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伯爵的判断。他们觉得格兰德子爵还没有这个野心,至少还没有这个胆量和我们抗衡。”罗格望向了德斯莱特,“你怎么看?德斯莱特,你可是你们这一辈格瑞斯中最聪明的!”
聪明可不是,但至少是最狡诈的。德斯莱特原本对格瑞斯家族的隔阂正在渐渐消失,不过他并没有回答,他在格兰德城待过几天,还和亚曼子爵有过一次不怎么清醒的交流。
“如果亚曼子爵要动手的话,你们绝对离不开格兰德城!”罗格坚信这次只不过是伯爵过度担心,“布尔萨家族的那点兵力绝对攻不下格兰德城,哪怕格兰德的那帮南方佬再怎么软弱,在布尔萨家族攻陷高大的格兰德城之前,亚曼子爵就能把你们消灭掉。所以短时间内我们大可不必提心吊胆。”
“不过!”滔滔不绝的罗格军团长看着自己的侄子,“我十分理解你父亲的行为。他想要在他老得不能提起剑之前,再好好地打一场!和平得太久了!太久了!”
德斯莱特能看出,这至少是罗格的内心想法,至于威斯敏伯爵为何如此大动干戈,“罗格叔叔,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所考虑得都只是现在的格兰德家族和教团的力量,也有可能他们都在等另一股力量的加入,而这股力量已经十分靠近我们了。更何况我们在格兰德城的事完全事发突然,没有谁会料到威斯敏伯爵会突然到访格兰德城。所以亚曼子爵才没有做好准备。”
“另一股力量,会是谁?公爵可不会大老远的带那么多兵马北上,更别说在这凛冬之际,那些南方佬能干什么?除了公爵,难道是圣殿骑士团?区区几十个人也不能起到多少作用。而我们也没有侦察到其他地区的圣十字军有调动的迹象。”
“如果是整个圣殿骑士团呢?”德斯莱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只有罗格会花时间陪着自己装模作样地为某个历史事件争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一直在犯蠢和犯错。
“整个圣殿骑士团!我的德斯莱特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不是你的水准!”罗格像是听见德斯莱特疯了一样大笑起来,“我的小德斯莱特啊,你也太高估我们这偏远小国当中一个贵族的影响力了啊!”罗格又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唉,你在北方的偏远之地待得太久了,回来要好好补补课了啊!”
“如果那个圣十字军偷窃的东西真的值整个圣殿骑士团行动呢?”德斯莱特将半杯酒直接一饮而尽,和罗格叔叔争论的感觉一如既往,但是现在可不是在争论英雄王亚曼·洛是不是最伟大的统治者,现在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可能异常强大的敌人,如果整个圣殿骑士团都到来的话,毁灭格瑞斯家族就只是顺手的事了。
“你比你父亲还敢想!小德斯莱特!”罗格虽然调侃着,但是神色却严肃了起来,“不会的,那些都只是酒鬼的风言风语,有什么东西能值得教团调动整个圣殿骑士团呢?就算是真的,一个叛徒而已,你觉得是派几个人追捕更快,还是调动整个骑士团更快?”罗格说着说着,脸色又突然舒缓开来,“小德斯莱特,这样危言耸听可不好!”
罗格又站了起来,他听见了楼梯有人上来了,“还有,你这样喝酒可不好!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多少年没有这样吵过了,小德斯莱特!回格瑞斯堡之后找个机会再吵吵亚曼·洛的故事!”
罗格居然管这叫“吵吵”?德斯莱特很不喜欢罗格依旧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的态度,“愿我们还有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