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声音划破了夜市的喧嚣,零零散散的玻璃碎屑铺在地面上。
一场闹剧结束后的苟延残喘,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肇事者的遍体鳞伤。
曲榆正好把啤酒瓶砸在虎头的脑袋顶上,他此时已疼得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抱头撕吼。
“你们一群小屁孩整什么玩意!要打出去打,闹这么大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烧烤店老板举着来不及放下的锅铲怒喊道。
陆岑怕老板追究责任,他身无分文不能赔钱,只好先拽着曲榆早点溜之大吉。
此时天空像是刷了一层黑色的漆,月亮高高挂着,不是弯月是满月。
本来冰冷的月光也变得柔和,像是轻纱覆盖人间,也照得黑夜不再黯淡。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只想着快点逃出这片是非之地。
仿佛在天涯海角,等待着太阳初升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奔走自由他乡。
可能多年以后,月色下熠熠发光的那个少年再也不见,无数次的想念再也留不住今日。
曲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停下来擦擦汗,突然发现鼻子有些痒。
他随手一抹,竟抹了一手的血。
“停停停,我跑不动了。”曲榆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陆岑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脑袋疼得都快裂开了。
“我好像流鼻血了。”
曲榆感觉自己的鼻子火辣辣的疼,鼻血跟条线似的扯落在地。
“起来吧,你这样只会越来越严重。”陆岑看着他这幅模样很是心酸。
“起不来。”
陆岑没再多说,直接把他身体摆正,托着他的下巴朝天。
这样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曲榆挂着的两条鼻血蚯蚓似的纵横,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陆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捏起衣袖就在他脸上乱抹,越抹越糟,这会儿连白皙的脸颊也全是血印子。
“好了好了,我没事。”曲榆见他是真被逼急了,先安慰道,“你脑袋疼不疼?”
“还好,幸亏只砸到额角。”
“呀!你怎么也流血了?”曲榆伸出手想帮他擦擦,对方却皱着眉躲开了。
“站好,别乱动!”他带有命令性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脑子砸坏了怎么办?”曲榆忍着伤痛还不忘开玩笑,说出来的话总那么欠揍。
“我脑子坏了也比你好使,不像你,有脑没脑都一个样。”陆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也没忘把他的一只手臂抬高。
如果这时候来了一个人,那么他一定会看到一个很惊悚的画面——
一个人单手指天,仰面大笑,而另一个人捏着他的下巴,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可能是因为曲榆灌了几大口啤酒,酒劲发作,所以他现在对伤痛的感觉不是很明显,只是脑袋有些晕,总是想笑。
“哈哈哈哈,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太滑稽了吧,哈哈哈哈,好学生也有今天!”他一边笑一边将鼻血抹在陆岑的脸上,就期待看他反应。
陆岑没有生气也没有骂他,而是用行动来报复他。
陆岑觉得自己脑袋可能真的被砸坏了,他现在竟然有心思把自己脑袋上的血也抹在曲榆的脸上,继而嘲笑他。
“哈哈哈哈,你个智障,哈哈哈哈,你活该这个下场。”他笑得肚子疼,扯得伤口也疼。
寂静的夜晚,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而这附近的人们安逸地生活着,丝毫不受这“魔音灌耳”的影响。
陆岑想了想还是不再跟着一醉鬼胡闹,看着他为自己受伤的份上就将曲榆带回了家。
他以为带一个陌生人回家母亲一定会说,但这次情况竟然不同。
他妈非但没有破口大骂赶人,反而异常客客气气地请他进来,还帮他削好了水果。
曲榆看着这个蓬头散发的女人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她几个小时前还发疯似的把他赶了出来,几个月前也是相同的场景。
这会儿竟然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他请进家门。
曲榆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硬着头皮也要扛着,装装邻家好孩子的模样,乖巧地道:“阿姨好。”
“哎呦,这孩子可真懂事。”她笑得很是慈祥,若不是曲榆知道她发疯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良家少妇。
“陆岑!你怎么搞得,客人来了都不懂得招呼一下!”她突然凶神恶煞地喊叫道,又回过头来看着曲榆瞬间恢复刚才慈祥的笑容。
她笑眯眯道,“你这脸涂的是什么东西?怎么都红了?”
曲榆被陆岑的妈分极似的表演搞得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他实在不敢再和这个女人对峙,唯恐做错什么她就突然翻脸。
陆岑这时端着一大盆水用毛巾帮他洗了把脸,擦干净了,他曲小狗还是一大好汉。
没想到陆岑母亲竟说道,“瞧这姑娘长得真水灵。”
曲榆:“……”
陆岑:“……”
他拿毛巾的手突然僵住了,愣半天才想起来说,“妈,我先叫客人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唉!我这一时闲聊竟忘了给客人整理床铺。”她围着屋子转几个圈,碎碎念个不停。
“舅舅那间房子好久没打扫,今晚就算了,他先睡我这里。”
“那可不行!”她又突然板起个脸,“男女授受不亲!”
“噗——”陆岑没憋住就喷了。
“阿姨,你先看看我是男是女?”曲榆头一次听到有人弄错他的性别。
“嘿嘿!”那个疯女人指着他傻笑着。
“嘿嘿!”曲榆应和着。
“不男不女!我猜对了吧?”她感觉中了大奖似的高兴得像个小孩。
“噗——”这会儿轮到曲榆喷了。
“阿……阿姨,我上个厕所,您快点去睡吧。”他感觉到了莫大的伤害,吓得语无伦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