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清沅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短匕首,森森白光晃着,令她有些胆怯。
这匕首还是陆瞬崖随手丢给她防身用的,据说是寒铁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也不知道一会儿戳进心口子会不会疼。
没错,独孤清沅说的药引,就是她的心头血。
早前跟着神医独孤檀学医,尝遍百草。为了防止误食剧毒草药身亡,独孤檀曾给自己和师兄一人一颗含魂丹,至此百毒不侵,无病无疾。所以她才敢毫无顾忌出入疫病灾区,才敢在没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毫不害怕地闯到陆瞬崖的房内。另外,师父也曾说过,这食了含魂丹之人的心头血也颇有功效,做药引可治百病,然只可取两次。过了两次,自身性命难保。
原本独孤清沅也是颇为珍惜自己的小命。奈何此番情景已容不得多过斟酌,陆瞬崖的境况不容再拖,冀州城的境况更是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独孤清沅不再犹豫,缓缓解开洁白中衣的衣带,露出了左边白皙的肌肤,白白嫩嫩的像豆腐一样。独孤清沅一手捧着一只白瓷瓶,一手颤颤巍巍握着匕首,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刺进心窝。
就几滴,不疼的。
独孤清沅如是安慰着自己。
“噗——”
利刃入肉,还是心脏,怎可能不疼?
独孤清沅闷哼一声,疼的汗如雨下,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将瓷瓶稳稳当当接住了流溅出的殷红的血,将其置于床头。
独孤清沅艰难完成一系列动作,又累又痛,气喘吁吁。但还是咬着牙,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药和纱布,往伤口上胡乱涂抹包扎了。
好像听到门外有人声,但她也提不起力气去看,昏昏沉沉间,好像什么人进了房间,隐隐约约听见那人叫着:“顾大夫?顾大夫……”
独孤清沅佣金最后一丝气力,指着床头的瓷瓶道:“药引……”
“咚咚咚。”
“进来。”屋内传来陆瞬崖虚弱的声音。
“大司马,这是您今日的药。”林大夫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将手中的药呈到陆瞬崖面前。
“今日怎么是你?顾大夫呢?”陆瞬崖疑惑道。
“大司马恕罪!”床前的林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回答:“顾大夫她,她以心头血为引入药,晕过去了。还请大司马莫要辜负顾大夫一番苦心,先将这救命的汤药服下。”
陆瞬崖闻言气极攻心,眼前一黑,忙扶住床沿挣扎着起身,怒问道:“究竟什么情况?你给爷说清楚!”
“大司马容禀!顾大夫乃女子之身,行医的都是大丈夫,再说,她是大司马的人,小人不敢善作主张……”
“那你怎知她是女子?”
“顾大夫先前与小人说过去她房里拿药引,小人一进屋就看到顾大夫虚弱的躺在床上,小人为其一诊脉就知道了。至于那药引,顾大夫先前应该食过江湖绝迹的含魂丹,传闻食此丹之人用心头血为引入药,可治百病。是以,看到顾大夫前襟的血迹,小人才明白这一切。”
陆瞬崖心头大震,胸口就像被压了块巨石,沉闷的厉害。这女人,谁允许她这么自作聪明,谁允许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居然敢剜心取血,若是失了分寸……陆瞬崖简直不敢想象。
一掀被子,陆瞬崖就要下床。
“大司马请您先喝了这碗汤药!”林大夫忙拦住,“莫要辜负顾大夫的一片心意啊!”
“滚开!”陆瞬崖一把推开眼前这可怜的林大夫,拾步往外走去。只是,将将迈出房门一步,就被一掌拍在后颈,晕了过去。
门口的魏鄞眼疾手快收了掌,将陆瞬崖接住,扶回到床上,并吩咐:“将药拿过来,给他灌进去。”
林大夫连忙将手中的药递过去,目瞪口呆地看魏鄞粗暴的将一碗药直接灌到陆瞬崖嘴里,系列动作毫不含糊。为了防止陆大司马醒来后发怒殃及池鱼,林大夫决定立马闪人。
魏鄞的眸子暗了暗,要不是他及时过来,还不知道这顾清远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本事,而念卿,居然也会因为一个顾清远失态慌张。莫不是,当日马车上一语成谶?
罢了罢了,还是现将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不然那祖宗醒来,定然要发好大一通脾气。
魏鄞揉揉眉心,丝毫没有往日呆呆傻傻的模样,双眼再睁开时,眼中神色锐利,比陆瞬崖有过之无不及。
“青荇,你去顾清远房里给她的伤口上点药包扎一番,千万小心处理。”魏鄞往暗处吩咐了一声,他知道,一路上,陆瞬崖派来跟着顾清远的一直都是这个名叫青荇的暗卫。
“是,公子。”
独孤清沅觉得自己来到了仙境。
身边缭绕的烟雾令人辨不清身在何处,远远地似乎传来人声,还有淙淙流水声,鸽子咕咕声。
待再走进一些,那些烟雾忽地又散去,展现在面前的,却是葬于火海的溶月阁。树树梨花像是用尽了生命开得灿烂,如同冬日里皑皑积雪,锦书正绕着梨树不倦地打转儿。
“阿沅,你回来了。”
身后,一人温声唤到。
独孤清沅鼻尖一酸,清丽的眸子集满了水雾。颤抖着转过身,拼命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奈何眼里的泪汹涌,伸手却越抹越多。
“师兄!”
独孤清沅忍不住了,哭着一头扎进了面前男子的怀中。
“一别六年,师兄,阿沅都快忘记你的容貌了。”
说着,抬起头仰视,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师兄变成了陆瞬崖的模样,俊逸的脸上挂着邪肆的笑,还是这样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唯独那双明亮如同星子的眼眸,攝人心魄。
“这辈子,你哪里都去不了了。”陆瞬崖笑着说到。
身后,溶月阁和无数梨花一起,湮灭在火海里……
“不——师兄,师兄!”
独孤清沅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仍是睡在冀州驿馆的房里。稍一动,牵扯到心口的伤,更是痛的冷汗直冒。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已被清理包扎过,连衣服都被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