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这位小兄弟……”一中年男子小心靠近,双手不停的放在胸前摩搓,口中发出的笑声与他脸上的尴尬形成鲜明反比。
他一上前,林附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自从他到达小镇上,已经有三个人同他套过近乎。
“小兄弟……买花糕吗,我们镇上的花糕最有名了。”
果然……
“不了。”林附微笑着回绝,虽然帷帽的黑色纱网挡着他的面容,男子也看不清,“我还要赶路。”
中年男子表情有些遗憾,挠了挠头发,又鼓起勇气说道:“若是买花糕可以去陈记糕铺,那是馥郁第一糕!”
林附客气地回道:“谢谢,我知道了。”
男子又说:“若是好吃,到时候可否报在下的名字……”
林附轻笑了一声,问道:“那我的好处呢?”
男子被问住,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说了句打扰,便飞似得逃开了。
林附看到男子往一户人家走去,从屋里边蹦出来一个女人,腰前围着围裙,似乎刚在做饭,双手在围裙上一擦,立马揪起男子耳朵,虽然没有母夜叉似的狠恶,却也十分泼辣。
林附耳力好,听到女子在骂骂咧咧的批诉男子。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用,铺子活动都过去一半了,一个人都没拉到,老娘怎么嫁了你这个没用的玩意儿!”
“娘子!娘子饶命”男子求饶喊得十分顺口,看来这样的争吵已经是常事,“镇里人该拉得早就拉了,外乡人冒然打扰人家也不信呀……”
“就你理由多!还想不想要花糕了,隔壁二蛋家都十几个了,早就拿到劵在冲排名了,你看看你,人没拉到几个还想着吃饭……我看就别吃了!”
“别呀……娘子!”
……
林附歪头,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让顾客拉顾客的活动,不知道是哪个老板想出来了,京城里都没见过几家。
不过他并不想在此时上费心。
连续赶了十多天的路,即便是林附,也是疲倦加身,嘴巴一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还冒出两滴生理性泪水。
习惯性的拉了拉帽沿,走啦走啦,找妹妹去喽。
*
凤府大门口,林附心中砰砰作响,激动的敲响了大门。
里头有门房探出脑袋,看到黑衣黑裤黑帽还遮脸的林附,
门房警惕道:“公子找谁?”
林附道:“凤老板在吗?”
门房摇摇头。“主子出门了。”
林附问:“去哪了?”
门房默不作声,心想我主子去哪怎么能跟你说,你谁啊你。
但又怕自己得罪什么人物,便又开口,说的模糊:“主子出门,哪会向小的报备,只说午时会回。这位公子还是先去附近转转吧。”
“我可以进府等候。”
“主子并未交代有客来访,这……恐怕不合适。”门房做的本职本份,林附也并不想与他为难,可是如今这天气正是春雨过后艳阳高照,热气炎炎,在外头逛逛并不好受。
于是林附没有反驳也没强求,找了门外一个阴凉的角落,毫不顾形象的坐下,将戴在头顶的帷帽拿下盖在脸上,双手环胸,合眼假寐。
门房是一个长着国字脸的男人,岁数不大,心思却多,在看到林附面貌的一刻睁大了双眼,表现的十分吃惊,匆匆关了门,往院内跑去。
“无一大人!大人!”门房急冲冲,无一看得皱眉。
他冷声道:“作什么!慌慌张张没有礼数。”
门房四方正的脸上呈现苦色,这下又要领罚了……
“门……门口有人求见主子。”
无一面带冷色,他正在规整这些天收集的情报,现在被打扰,混得一头乱绪。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门房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还是把话说完:“那人同林姑娘长的很像!”
无一手下一顿,面瘫脸上竟显出惊异。
无一问道:“人呢?”
门房回道:“在门口睡着了……”
无一:“……”
*
无一不敢相信真的有人在凤府大门外睡着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当无一第二十次叫林附没有反应时,他直接上手揭开了盖在上头的黑帽。
帽子底下是一张与阿娅眉眼相似的脸,不禁让无一想起那张画像,两张面孔诡异的重合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当时在画像上看到的怪异之处是什么了。
那画的,分明是张男人脸!
阳光刺眼,刺得林附眉头直皱,迫不得已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冷酷面瘫,林附嘴角抽了抽。
“敢问阁下是?”
“这位大哥有事吗?”
两人异口同声,林附抓抓脸,那地方刚才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下,起了一块红疙瘩。
无一道:“府内有驱蚊药效果极佳,阁下不如进府稍坐,待下人寻来。”
门房原本畏畏缩缩的躲在无一身后,听到这话眼疾手快的去扶林附起身,嘴里恭敬的念道:“公子请进,请进!”
然后林附就在凤府享受了与阿娅如出一辙的下午场时光。
无一识趣的什么都没问,贴心的为林附布置茶点,林附脸皮比阿娅厚的不止一点,丝毫没有在别人府上做客的自觉,不仅心安理得的接受无一的伺候,居然得寸进尺的还想再来点。
幸好吃相还不错。
无一:“……吩咐人再去做。”
……
林附吃饱喝足,身心愉悦。
有人道:“姑娘回来了?”
绣春罗裙款款,老远望见有人在大吃大喝,瞧了一眼,以为是阿娅回来了,提起裙摆小跑到林附跟前。
绣春神经大条,未见异常,主要是阿娅平时也男装示人,两人又长的相像,错认也实属不怪。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拉起林附的手荡了荡,“姑娘你看,纺夏姐姐给我新做的裙子,好看吗?”
林附挑眉,这小动作与阿娅更为相似,阿娅时常如此调戏众女。
绣春神情期待……
无一开口打断:“绣春,你逾越了,去换回侍服。”
绣春小脸写满遗憾,偷偷巴在林附耳边说道:“姑娘晚上再看,纺夏姐姐给姑娘也做了一件。”
只见“林姑娘”唇角上扬,缓缓开口:“好啊。”
清朗的男声在绣春耳边炸起一片惊雷,把她震在原地。
“啊!你你你……”绣春捂着脸,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对一男子……啊!她对不起她的十七哥哥。
“绣春。”阿娅回来了。“你怎么了?”
两人一回府就被门房告知,那个与林姑娘长得有八分像的少年,已被无一带至会客堂小憩。
二人连忙告知,心中各有想法。
凤安知的不过是在猜想是否是皇宫内的那人,皇帝此举何意。而阿娅则复杂的多。
那人是谁?什么身份?于她好坏?更重要的是,能否解答她身上的秘密……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看到林附本人时烟消云散。
两张相似的脸,两个相似的人,和体内翻涌的血脉,如此复刻。
阿娅失声痛哭,陷入记忆的狂潮里,又是风云涌动,一片她熟悉又陌生的天地。
她有个哥哥,不仅是这个时代,还是她死前,是她还未被查出全身器官衰竭的时候。
那个时代的器官衰竭,是新型的病症,一旦发作,身上各类器官将慢慢衰败,初期缓慢,中期加速,晚期将在24小时内全部萎缩。
癌症尚可化疗,可全身器官衰竭症,得到的回答始终都是再等等……
将衰竭的器官重新恢复生机,在此之前,所有器官的活动维持都将人工替代,痛苦不堪。
不仅耗费大量时间,还耗费大量钱财。
理所当然,阿娅被抛弃了。
【阿娅在这乖乖呆着,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妈妈,我看到了,你把我丢下,却偷偷带走了哥哥。
【妹妹还在那呢!】
【没有妹妹了,以后都没了。】
*
阿娅面旁布满泪水,瘫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似乎要把多年的怨愤与委屈释放干净。
林附陪着阿娅一块坐下,一边抬起衣袖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我是林附,你的哥哥。”
“我找了你很久。”
“找到你,是我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