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齐瑾，戚摇有些犹豫起来，一瞬间想起了午后凰千翊对自己说的话来。
“前些日子我隐隐察觉出来，有人在跟踪我。也许很久前便有人在跟踪了，只是我没有察觉罢了，对于宝藏一事，业火宫知晓此事的也没有几人，那这么说应是有人想独吞了。”
凰千翊沉思片刻，“江湖不少新锐相继离世，不过死因倒甚是平常，一时也无法让人查起，竟能谋划了那么久，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家师在业火宫也是有些旧友，我是想潜入业火宫打探消息，看看背后主谋之人是谁。”
听了她的话，凰千翊突然问起，“若是对你严刑拷打你会将前辈的下落以及宝藏的所在告诉歹人么？”
戚摇轻笑一声，坚定地回着，“自是不会。”
“既然什么方法都不会逼你说出真相，那他们跟踪你是为了什么，让你引路么，不过我想你是不会这么做的，阿摇，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逼供。”
一瞬间屋内变得极静，只剩下了凰千翊的声音，“新锐一事我查的是和风波小筑有关，我知道你与它的主人相识，不过自此之后莫要再接触了，一切都交予我，至于你要做的我想你会很清楚。”
哼，戚摇冷笑道“千翊，你这是在命令我么？”
“顺手推舟，最是妥当。”
戚摇没说什么，而是用左手夹菜，凰千翊见了便抬箸打了下她的手，菜品立刻落到了桌上，“恨我么？”
戚摇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凰千翊轻笑地走到了她面前，没有犹豫抬手便是重重一掌，戚摇偏着头有些发愣地轻抚了下脸颊。
“这次是否有些恨意。”
“我……我可不如你一般，我下不去手。”
“正是你的犹豫，你的不忍，你的逃避才害了齐公子，即便你如今后悔了，想抗下一切责任了，那也是晚了。只有知道了疼，才能无惧前方之事，在这乱世，他不会平安，你若真想还他一份平淡，便随我重新改变了江湖格局。”
凰千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是有了舍命的决心，那他作为慕容氏也要牺牲些，毕竟他才是业火宫真正的主人。既然你下不去手，那便让我替你做了决定。”
末了，凰千翊又随意地说着，“在拖出幕后主使之时，大不了我再让他忘一次，不比现在好上许多么？”
作为慕容氏的牺牲么。
戚摇冲着齐瑾耳边浅笑起来，“奴家名为摇儿，若是公子想知道奴家本名的话，不如一会儿为奴家一掷千金好了。”
戚摇边笑边将齐瑾轻轻推到了一旁，齐瑾轻哼了下坐回了座位上，不明现状的齐云凑了上来，“少爷，齐云我出门之时带了不少银票，您可尽管喊价。”
啪，齐瑾伸出折扇重重地敲了下齐云的脑袋，“若是再乱说，可不只是这个惩罚了。”
吐了下舌头，齐云识趣地退后看起了厅内的表演。
柳烟将琴抱到了角落里，试弹了几个音调便弹起了一首斩月曲，这是当代乐曲家为了剑舞特谱的琴曲，戚摇听了曲调开始后便从身后取出一把事先藏好的长剑。
左臂虽是无力地舞动，不过却是柔美无比，教坊中人甚少表演剑舞，此时厅内更是传出阵阵喝彩。
戚摇也是随意地舞动着，她知道不管自己是好是坏，齐瑾自会选了自己前去问话，只是见了二楼处的晏丘，戚摇心中还是有些介怀。
虽是接触不久，不过这人却是和业火宫有些瓜葛，而此事自己并无听师傅旧友子语先生说起，难不成他竟隐藏地如此之深。
一曲终了，抬价之声也比比想起，只是那价钱却让戚摇气愤不已，开头之人竟然喊了五十两，结果还是楼上晏丘所喊，戚摇瞪了一眼他，晏丘也只是笑笑。
有了第一人的压价，此时的价格更是提升不前，一百两，一百五十两，最后竟然最高才喊到了五百两，竟然还不够自己的本金，戚摇愤愤地想着。
同时也是望向了还未喊话的齐瑾，只见齐瑾举杯浅酌，并无争抢之意，被面纱遮着看不清面容，不然若是见了此时戚摇咬牙切齿的摸样，那喊价五百的人定会马上毁约。
见了没人再抬价格，老鸨走了过来冲着那人笑道，“大爷真是大手笔，一说便是五百两，那咱们摇儿姑娘今晚可就是您的了。”
老鸨虽是这么说，但是面上却有些挂不住，花魁不易的，以往只要是挂了花魁二字的女子，最少也是千金一晚，这五百两虽是不少但也是有失了面子。
就当戚摇在心里咒骂起凰千翊的破主意之时，喊价五百之人却走到了戚摇面前让戚摇见了他的真面容，不见还好，一切戚摇整个下巴都差点跌到了地上。
“李辞，你小子怎么到了这里。”
戚摇凑到了李辞耳边说着，李辞更是和她贴的极近，“见了我的好姐姐被人喊那么低的价钱，我这做弟弟的不也是失了面子么。”
此时戚摇气的就差拧着李辞的耳朵大喊了，“竟会瞎起哄，失踪了那么久现在就是过来给我砸场子的么。”
李辞甚是无辜地小声说着，“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本是听说什么洛阳第一教坊易主开张，我便想来见识见识，没想到所谓的花魁竟然是你，姐姐，你该不会是拿着我的私房钱来这买个花魁玩玩吧。”
见了戚摇点了点头，李辞此时恨不得取出长剑和戚摇拼个你死我活，奈何李辞还没动手，一旁却骚乱起来。
“怎么在中央停留那么久，让我们还怎么看接下来的表演呀。”
“什么花魁，身材样貌不过如此，那人还真是傻，五百两算是白白糟蹋了。”
听到这李辞有些着急起来，若说自己的缺点，那必是爱财了，可若说了自己的优点，那绝对是对家人的绝对维护。
为了避免李辞和旁人做了争执，戚摇心中虽是连连叹气，但还是伸手拉住了李辞的袖口，“唉，莫要闹了，感觉怎么这一切那么不顺呢。”
本来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不过齐瑾见了却是将酒杯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等等，好像我还未喊价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住，不过想的却是这人还是傻，这不是白白丢了银子么。
不过李辞听了更是觉得被激怒了，本想着一起抬价，不过见了齐瑾的面容后也是愣了起来，“阿摇，这不是你家少爷？听青叶说好像你们都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而后，李辞轻拍后脑笑了起来，“我说呢，你怎么做起奇怪事来，原来是和姐夫赌气了呀。”
此时戚摇并没有听进李辞的话，而是盯着齐瑾的下一步举动，老鸨见了有钱可赚，更是亲切地问着，“这位公子，您可是要出价高于五百两？”
“一千两。”
听他说完，大厅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嘘声，戚摇甚是反感地瞪着众人，自己到底有这么不值钱么。
见他说了价，李辞也不好再加价，毕竟是实在亲戚，怎么能坑自己人呢。李辞笑着从齐瑾地身旁走过，“姐夫，您也比动怒了，阿摇她有事就是如此性子急躁，多骂骂她两句便好了。”
李辞的声音极小，就连一旁的齐云都是没有听到，齐瑾听后凝眉望着戚摇，老鸨见了还以为是这位公子想马上和花魁共处一室，便请了两个小厮领路。
“我还从未见过有哪家女子自甘堕落，来了这醉仙楼。”
齐瑾的话冷漠至极，饶是戚摇心中早有准备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失了齐府的月钱，我来这帮工也未有不妥吧。”
“不妥？”齐瑾抬高了声调大声喊了起来，“不要忘了你先前可是我齐瑾的侍女，你在这帮工可是得了我的允许？你的契约书还在了我的手上，你难道不怕我去报官么？”
此时齐瑾气的不仅仅是戚摇违约之事，自始至终齐瑾都隐约觉得戚摇和自己大有关系，只是却只在自己昏睡之时袒露心迹，不明不白地一走了之，此时竟还出现在教坊当中。
若是李辞所言为真，那便是自己的女人来了教坊当起了花魁，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我若是怕了，也不会来此了。”
见了戚摇凶狠的面容，齐瑾却是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是自己却是想不起来。
此时，传来了叩门声，“公子，小的将酒菜端来了，不知此时可是要端进来。”
齐瑾还未回话，戚摇便抢先说道，“端进来吧。”
小厮将酒菜放好后笑着退了出去，但却是多看了酒壶两眼，这人戚摇记得，是在凰千翊身边侍候的暗卫，便也也是浅笑了起来，只是齐瑾望着酒壶面色却越发的冷淡。
难道又是新一场的骗局么？
戚摇斟了酒递到了齐瑾面前，“千金来见我一面，倒是让少爷破费不少，这杯就算是我对您的赔礼吧。”
闻着酒杯中淡淡的参味，齐瑾又想起了那日戚摇端来的参汤，一想到她是有目的地劝酒，心里便有些轻微的抵触。
戚摇见了齐瑾有些犹豫起来，便自斟了一杯仰头咽下，这是凰千翊着人特殊处理过的，并不会大补到令人流鼻血的地步。
尽管如此，齐瑾依旧是没有喝下去的意思，而是支着头望着戚摇，“逃了那么久，如今却是主动出现，是要告诉我事实的节奏么？”
戚摇躲开了他的眼神，“少爷若是觉得这酒不好的话，不如让我换一种方式斟酒给您好了。”
说罢，戚摇掀开了面纱露出了本来的面容，齐瑾见了突然觉得脑中一阵剧痛闪过，那是一张平凡到不能平凡的面容，可却是熟悉至极，甚至脑中还不禁觉察到她的美。
将酒饮下却未过喉咙，戚摇笑着走到了齐瑾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趁着齐瑾还未抵抗之际，轻轻贴上了他的双唇。
齐瑾伸出手本是想要将戚摇推开，可是这熟悉的温度却是让自己不舍，伸出的手也改为环住了戚摇的腰，只是不久参味却是占据了自己感官。
握着脖颈，齐瑾瞪大了眼睛望着戚摇，“你，你这是？”
戚摇浅笑起来，轻抚着齐瑾的面容，“阿瑾，你不是说想要记起全部么，只要等一会，马上便能记起了，只是可能会有些疼。”
齐瑾紧闭着双眼，痛苦的面容呈现在戚摇面前，见他如此戚摇虽是心疼，但最多的却是愧疚，若是从一开始自己没有逃避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无奸不商这个理，姑娘可是知道？”
“原来你是叫戚摇。”
“我是赏心悦目的悦。”
是了，原来自己失了的记忆是这些，整整一年多的牵绊自己怎能说忘就忘呢，她并非是什么记不得的路人，而是自己一心挂念着的悦儿。
即便是在花朝节与戚摇起了争执，即便是在求亲之路遭到未婚妻的截杀，即便是自己试药后疯癫许久。
“悦儿，我果然还是想要记得你。”
听了齐瑾的话，戚摇掩面失声痛哭起来，齐瑾起身抱过了她，“好了，莫要哭了，苦尽甘来之际应是笑才对，更何况想前之前我的种种窘态，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戚摇大声喊了起来，“阿瑾，对不起。我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吃苦又何妨，不是还有人在一旁陪着我么？现在想想你中寒声碎那时的情景，才叫可怕，整整昏睡了一个多月，被梦境折磨了一个多月，比起你吃的苦，我的又算什么呢。”
轻轻为她拭泪，可是泪滴却依旧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去。
“阿瑾。”
“悦儿，以后心中有事莫要自己扛着，即便你觉得这是为我好，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
戚摇轻叹起来，齐瑾知道若是戚摇想说便会说出口来，若是她不想即便是自己怎么询问，她都不会说出，这执拗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拉住了她的手，齐瑾浅笑起来，“悦儿，跟我回家吧。”
等出了醉仙楼，齐云见了戚摇后面上的笑意却是渐渐褪去，“你怎么在这？”
“齐云，不可无礼。”
听了齐瑾护着她，齐云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还想着打少爷的主意，我告诉你，就算你骗得过少爷，我和老爷也不会再信了你的假话。”
戚摇听后低下了头，先不管齐云语气为何，至少他的话也是不假，齐瑾对着齐云轻叹起来，“好了，都是些误会莫要再说了，如今我也算得了那些失去的记忆，不应该正是欢庆之时么。”
齐云听了甚是激动起来，“少爷，您是说您的病都痊愈了？”
齐瑾点了点头，“都是阿摇的功劳。”
特意用了戚摇的化名就是为了告诉齐云，戚摇并不是恶意，虽是想不通但是齐云还是冲着戚摇行礼起来，被戚摇连忙拦住。
“戚姑娘大恩，齐云会铭记于心，不管是今日还是半年前，只是姑娘，还请您以后莫要再伤了我家少爷了。”
齐瑾听后怕戚摇伤心，便握紧了她的手，只是却出乎齐瑾意料，戚摇不但没有伤心，反而浅笑起来，“嗯，以后再也不会了。”
齐瑾拉着戚摇进了马车，自是有一堆话去谈，齐云也识趣地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现在齐府中尚有齐老爷当家，顾采薇也是齐老爷钦定的儿媳，若是到了府上，又会是风波一场了。
尽管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不过还是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当走出马车的那一刻，齐瑾明显感觉出了戚摇手上的颤抖。
冲着她一笑，齐瑾异常坚定地说着，“这一刻，你要记得，还有我。”
望着府门上的齐府二字，戚摇深吸了一口气，“一直说了要跟你一起拜见齐老爷，我又怎么退缩呢。”
轻抚琴弦，凰千翊听着凰溯的汇报，但是未曾言语，凰溯有些不解地问着，“公子，这下全城人都会见了齐公子带着醉仙楼的人回了府，会不会做的有些过了。”
双手按住了琴弦，屋内瞬间没了乐音，“过么？我倒觉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而后凰千翊不禁苦笑起来，“兜兜转转回了原点，但不变的还是以命相搏，果然我又少了一个朋友。”
此时的夜比任何一晚都要暗，都要静。不同于大厅内的喧杂，晏丘的房间却是异常安静，谭青推门而进汇报起来。
“主上，刚刚探子来报，见戚摇二人进了齐府内，此时应是在受齐老爷的训斥。”
转了杯子，晏丘木然地望着窗外，“谭青，你觉得他们二人般配么？”
谭青愣了下而后马上回着，“看着应是般配。”
“那咱们可要成了歹人去将鸳鸯拆散了。”晏丘嘴角勾出一丝笑容，“既然有人耐不住性子出来招，那咱们也没有不接的道理不是。”
只是当谭青走之后，晏丘却站起望着窗外沉思起来，“顺水推舟，戚摇，你永远不会成了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