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有时候会偷偷跟着赫然礼云到地宫去,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但大多数时候赫然礼云只是坐在那个满身是腐肉的大王子对面,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像是在想着什么。
“大哥,你还记得吗?”赫然礼云抬起眼睛,看向大王子,又好像不是在看他:“我最刚开始不被父王待见,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你偶然看见,就把那群奴婢打了一顿。那时候,你牵着我说,我是你的弟弟,定不会让我受了委屈。”说着,他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嗤嗤的笑出声来:“你是怎么狠心下那样的毒手来对付我?就为了那么一个王位?”对面的人听见他的声音,想抬头看看,可是提不起力气。
赫然礼云叹了口气,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我走了,大哥,下次再来看你。”他那样云淡风轻,就好像真的只是问候一个许久不见的兄长。
昭和知道赫然礼云这王位会不稳,但没想到造反回来的这么快,还没有任何理由。
她在宫殿里看着地图着急,嘴里骂着连祁部落的首领连祁钧就是个流氓,古来今往造反总得要找个什么由头,连祁钧倒好,只说自己心情不好要把赫然礼云踢下来就举兵来了,真是个土匪。
赫然礼云瞧着昭和骂着人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笑什么?”昭和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有个漠北王的样子,我这是在帮你守住领地,你不知道帮忙,还笑!”
赫然礼云闻言笑得更大声了:“你还真是不要脸,到底是为我守,还是为你自己守?”昭和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又转过头愤愤地说:“你这还没死呢,当然是为你守!”赫然礼云安静了,细细的琢磨了一下昭和说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赫然礼云凑过去,看着昭和排兵布阵:“连祁钧从漠北西部过来北部,最近的路就是云门关。云门关地势凶险,宜守不宜攻,我们将领再不济,他要想冲过来也需半月的光景,到时候他的人马也一定受损。若他想保险一点,绕过金河也是可以。我们就在三个地方设防,先堵他来路。”他瞟了一眼,没多大意见。
昭和见他不动,狠狠掐了他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令,你要等他打进来再做什么吗?”赫然礼云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哦,我都忘了我是漠北王了。”
八月二十六,赫然王部与连祁部落两兵相遇,战争开始。
九月十三,赫然王部大捷,漠北王意图招降。连祁钧恼羞成怒,称死不投降,所有兵力派出,一举进攻漠北北部。
赫然礼云看着下面跪着的属下,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连祁钧说您不过是个靠女人登上王位的孬种,说他要亲自......杀了您。”
赫然礼云笑了,他当着满宫殿的人,很严肃地说:“连祁钧说的不错,本王确实是靠着大妃登上的王位。”没有人敢说话。
昭和在寝殿里,听说连祁钧派出全部兵力的时候嘴角一抽:“还真是个疯子。”婢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他还扬言说王是因为您才登上的王位。”“大王什么反应?”昭和有些好奇,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很厌烦别人说自己吃软饭吗?
“......大王说他说的对。”
“......“昭和扶了扶额头,原来全是疯子。
九月末,两兵交战,平。
昭和看着报上来的死亡人数,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在这样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
偏偏他们的王倒是不紧不慢,每天悠哉的很。昭和一想到这,就气得发抖。赫然礼云感觉到昭和的怨念,放下手里的葡萄凑过来。他仔细的看着地图和从战场送来的情报,笑了:”这样硬打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智取。“昭和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要智取,你有什么办法?“
赫然礼云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琼锦山山势不高,可山宽地大,便于隐藏埋伏。只要安排我们的大部分兵力埋伏在这里,抽出一小部分来引他们入山,到时候等他们全都进去,我们在外一围,放火烧山,不就好办了?“
昭和听了,仔细的想了想:”倒是个好主意,可让谁来做诱饵呢?“
“这个诱饵人数不能少,否则敌人不会信。而且,我们要烧山没有时间去让他们突围或者是救他们出来,”赫然礼云看了看昭和的脸色继续说:“诱饵,不能由我们漠北出人。”
昭和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靠你登上的王位。若让漠北人来当诱饵,你觉得他们不会以为是你的主意?等我死后他们会听从与你?”赫然礼云觉得她还是太单纯了,有些不屑。
“可这是你漠北的战事,凭什么让我喻国的人来送死?”昭和看着眼前人的嘴脸,恨不得撕了他。
“凭什么?我们两地联姻,出了事你就想逃?我的大妃,用几万人换一个漠北王位,这买卖,值得的。”
昭和跌坐在椅子上,她明白,赫然礼云说的都对。可她不忍,如果真的要喻国的人来,白白送死不说,还落了个灰飞烟灭,连尸身都不能回归故土。
“我这只是一个主意,具体做不做,就看你的了,大妃。反正,这漠北王是不是我做,于我没多大关系。”赫然礼云嗤笑一声,打了个哈欠,往殿外走去。
“等等,”昭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这就给父皇写信,请他派兵。”赫然礼云挺住,背对着昭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这王位,就算我不稀罕,也不能让你们白白就得了,怎么着也要出点力。
昭和拿起笔,一字一字地慢慢写。她知道,父皇一定会出兵护住漠北,他贪图了十几年的地方,眼看着到手,怎么就此放弃。
殿外的阳光还很毒辣,昭和写完最后一个字,盖上自己的私章,只觉浑身冰冷。
我已无颜面对喻国的父老了,她想。
哪怕一辈子吃斋念佛,也洗不清她满身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