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飞落满人间,一梦千年尘缘尽。
有人说,帝都城往东八百里有座夭山。那里四面青山环绕,高耸于云雾之间。山中有桃树,常年花开不败,云雾缭绕,有僧入者曰:“花开不败,香飘百里,必有妖。”闻者啧啧称奇,入其山一探究竟,再未归来。便有人称其山为桃妖山,后更其名为桃山。
云海之上,青山之巅,远远望去,立于悬崖边上有一小小红影。那红影的随风飘动,犹如鬼魅。走近一瞧,竟是一青衣少年背着一个似乎比他还小许多的红衣少女。红衣少女整个人被红袍罩着,面带红纱,看不仔细脸,仅留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碧蓝色的狐狸眼。少年的轻纱蒙眼,而背上的少女似乎成了他唯一的眼睛,而他便是那红衣少女的双腿。
红衣少女望着已经没有路的悬崖道:“小狐狸,你这眼睛不好使呀!瞧,这路带的。”
青衣少年一听,很是不悦道:“哼!觉得不好用就赶紧还给我。”
少女眉眼一弯,竟觉得这少年有些几分可爱,不由的笑道:“小狐狸,你要懂得知足,为师,可还给你留了两条腿!”
少年一听那少女这般没脸没皮,便更是愤懑道:“哼!这腿跟是你的也没什么差别吧!”
少女一听,那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更大,带了丝小小的不悦,歪着头道:“有没有差,你想试试吗?”
感觉到了少女的不悦,少年有委屈不满小声嘟囔着:“居然还好意思让我叫师傅?世间有你这样当师傅的嘛!”
红衣少女撑着少年的肩,抬高了一点身子,望着山脚下不远处一片红雾,眉头紧锁,却是片刻即舒展开,换上了开心的语气道:“小狐狸快看,山下好大一片桃林。”
少年愤懑无语道:“我眼瞎,大姐!”可是刚说完,一股浓烈的芳香便随风扑面而来,沁人心间,少年自言自语道:“好浓的花香?”。
少女嘴角轻弯,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道:“小狐狸,为师带你去喝桃花酿可好?”
即使没有笑出声,少年似乎也能感觉到此刻红衣少女那笑是有多么的狡诈。内心不由的一颤赶紧拒绝道:“不去,准又憋着什么坏。”
少女无奈道,“这么不信任为师可不好。”随即突然很兴奋的又道:“小狐狸这有路,快往前一步。”
“啊!”随即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在群山之间。
“唉!别气啦!不过就丢了点灵力,你好歹是只妖,跳个崖又死不了。”
桃花林间,一条蜿蜒的溪流旁,红衣少女翘着腿,坐在一颗枯木上,玩着那清凉的溪水,脚腕间用红绳绑着一对小小的金铃铛,可似乎无论少女怎么摇晃它都不能发出声响。一旁岸边的草坪上,蹲着一只用青纱蒙着眼睛的小狐狸,它似乎很生气的扭着头。
“我乃区区小妖,哪敢生师傅大人您的气呀!”
忘了眼那还在生气的小狐狸,红衣少女回过头,继续玩着水道:“唉!我这也是为了快点,不然就你那小短腿,要走到何时。”
小狐狸一听,他觉得他受到了侮辱,顿时火冒万丈吼道:“你说谁小短腿呢?”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哭嚎声。红衣少女眉头一皱道,“有哭声?小狐狸,走!我们去瞧瞧。”
随后,少女向小狐狸手一挥,小狐狸的身体瞬间大了数倍。少女一个翻身便坐到了狐狸身上。狐狸便带着少女飞快穿插在整个桃林间,似乎离哭声越近,狐狸便闻到了越浓的血腥味。
桃林的深处,有一小木屋,屋前有一紫衣少女,嚎啕大哭着,过了一会,似乎已经哭得快断气了,便只剩下小小的呜咽声。她怀里正抱着一个白发男子,男子双眼紧闭着,他的胸膛被一把利剑刺穿。青衫下的白袍似乎早已被血染红了一片。女子眉眼间的悲痛无言以表。一生的泪似乎已流尽,那红肿的双眼,温柔的看着怀里的男子,她用右手轻轻的抬起男子的头。她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黄泉路那么寂寞,那么冷,我怎么忍心让你孤身前往。”
紫衣女子,轻轻的握紧了男子胸前的利剑,正欲用力之时,身后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狐狸,这里有个美人要殉情!”
小狐狸一脸懵懂的问道:“殉情是什么?”
“要不要为师,借只眼给你瞧瞧?”说罢,少女轻轻俯身,用手抚摸着小狐狸的右眼,瞬间青纱落,一只漂亮的碧蓝狐狸眼便这般出现了。
“小狐狸,美人可好看?”少女望着那只眼,开心的询问狐狸道。
“青丘的美人,可比这好看多了!”小狐狸不屑道。
“要求还挺高?”
被打断的紫衣女回头仰望,身后的大石上,站立着一只壮大无比的轻纱蒙眼的白狐狸,狐背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桃花飘落,恍若仙人。见一狐一人的对话,似乎也不害怕,用着早已哭哑的声音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就一路过的,美人你继续。”望着那很是镇定的紫衣服,红衣少女挥了一下手,淡淡的笑道。
紫衣女一心寻死,未有过多的思量。转过身抱着怀里的的男子,再次握起剑柄。那红衣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狐狸,你可知道?这魂归奈何时,人妖道不同。”
“你什么意思?”紫衣女转过头不安的睁大了眼问道。
“意思就是,美人这一刀下去,你与这只桃妖的缘分,便算是彻底的断了,从此陌路不相知。”红衣少转过身,斜坐在狐狸背上,轻折了一枝桃花道。
“你说什么?”虽是早已猜到了些什么,可是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惊吓,绝望,不甘,痛苦却是更让人无法承受。
那早已干涸的眼泪,再次一拥而上,脑袋被惊吓的一片空白,只是如疯魔般,不停的默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知道去求谁,去问谁,她无助的只能默念那一句。
望着那悲痛欲绝的美人,红衣少女,抬头望了眼天道:“因为你是人,他是妖。人妖殊途的道理,姑娘该是懂的。”顿了顿又道:“这便是天道。”
“什么要天道,什么人妖殊途,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他是世间唯一爱我,疼我,宠我的人。我都还没来得急告诉他,我爱他......我,爱他”紫衣女紧紧的抱紧了怀里的男子,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她悔恨,她痛苦,她不敢想象自己怀中的男子是带着怎么样的绝望死去。
“老妖女,她哭的好伤心!你要不......”小狐狸没怎么见过世间的情爱,可是那女子的哭声,让他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怎么?小狐狸想要我帮这个美人?”少女好奇的看着小狐狸。
“姑娘能帮我?”黑暗之间,紫衣女似乎看到了一丝的光明,赶紧回头望着那红衣少女。
“可是我只是带着这只小狐狸来喝桃花酿的。”红衣少女手拿桃花,仰头轻轻的闻了闻花香道。
闻此紫衣女赶紧转身,对红衣女跪拜在地道:“求姑娘帮我。若是姑娘帮我,奴家夫君为我在这桃山酿了世间最好的桃花醉,全是姑娘的。奴家不敢奢求太多,只需让我再见见他,告诉他我的心意便好。”
红衣少女闻了闻花香,带了一丝皎邪的笑道:“美人儿,可知道?我非良善之辈,求助于我的,向来都要付出代价的”
“我愿不惜一切代价,求姑娘成全。”
桃林深处,有一木屋,木屋内,紫衣女守在那男子旁,轻轻的为他整理的头发。小狐狸望着那躺着的身影,不解道:“这妖一死,妖丹既无,没有灵力的维持幻化的形态,那不是应该显现本身,更甚者会化为灰烬吗?他怎么还能维持人身不毁,难道他还没有死?”
“哟!小狐狸知道的还挺多!”少女看了看早已变小的小狐狸笑道。
“真的吗?我家夫君还没有死吗?”紫衣女惊喜的回头望着少女。
“这可能要让姑娘失望了。”少女端起桌边的茶小饮一口继续道,“他能维持人生不灭,那是因为,他体内有颗长生丹,所以即使有人夺他元丹,他依然能人身不灭。”
“长生丹?”狐狸和紫衣女异口同声的道。
小狐狸疑惑的继续问道:“长生丹?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夺了他的妖丹,却不取走长生丹,那他是傻吗?”
红衣少女将左手肘撑着茶榻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般道:“那可不是傻,是夺不走而已。”
“为什么夺不走?”小狐狸急忙问道。
红衣少女,半躺着,左手轻举,手心顿时冒出五彩的紫光,望着那一缕紫光,片刻沉思后冷声道:“因为,它是属于我的!”
许久,少女收了紫光道:“世人皆想长生,便有了长生问道,寻丹炼药。究其根本便是固元!通俗讲便是停止,或是减缓生长!可是这凡间道士,炼制的丹药,上品顶多了四五百年,大部分也只有一二十年。这颗长生丹却不同它是由神的精血所炼,由至纯灵魂所养!保人寿命可与天齐,岂是随便物类能惦记的了的东西?”
“那它怎么会在这桃夭身上?”狐狸仍是不解的看向少女。
少女沉思片刻,眼带幽光,再次轻饮了口茶望向紫衣女道:“姑娘可知他为你求了个长生?”
紫衣女轻轻的抚了抚男子发道:“没有了他,长生于我又有何意义呢?”
“有何意思?”红衣少女顿了顿道,“这个答案,得姑娘自己去找!”
说罢,少女二指并拢,默念口诀,望着那有一丝熟悉的面孔,红衣少女内心不由的轻声自问道:“一梦千年,尘缘未断!桃夭呀,桃夭这到底是缘,还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