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桃小别迎着晨曦的霞霭回到天芒山时,便看到澄黛独自一人坐在山崖边发愣的情景。她眼珠转了转便惦着脚尖欺身而上,悄悄走到澄黛身后朝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一声大叫:“澄黛!”
正在愣神的澄黛果然被吓得三魂出窍,身子一歪就差点滑下她身下的石块,而桃小别立刻手明眼快的扶住了她,澄黛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免不得让桃小别一阵大笑,而她居然没有跳起身追打桃小别,仅仅只是给了桃小别一个大大的白眼。只见她抚抚胸口便又坐回了先前坐着的石块,仍旧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
桃小别显然没见过澄黛这般安静的样子,再一看她今日的装扮,不但裙裾靓丽,妆发更是一丝不苟,再加上眼下这副心事重重的神情,桃小别心中不免一跳,立刻就扑到澄黛身前道:“七公主这副样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少女怀春?”
澄黛先是一愣,继而惊跳而起,一把扭住桃小别就是一阵拍打:“你胡说八道什么!”
桃小别一边躲一边指着她绯红的脸颊道:“还说没有,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面皮都红成什么样了!别告诉我你这是恼羞成怒啊,分明就是实打实的少女怀春!”
澄黛闻言赶紧放开桃小别,一把捂住自己的脸颊道:“你再胡说我真的要翻脸了!”
桃小别就凑近她撞了撞她的肩膀:“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呀,你这幅神思恍惚的模样到底是为哪般啊?”
澄黛的目光有些闪烁:“我……我就是醒得早,无事可做便坐在此处候着你,并未……并未神思恍惚!”
桃小别立刻气呼呼地指着她道:“你还嘴硬!我还不了解你吗?不是我说,这些日子里你甚是奇怪!”说到此处还用手上上下下指了她一遍:“你看看你近些日子里的装扮,需要时时刻刻都如此明艳动人吗?再说你一个最喜欢赖床睡懒觉的人如今居然连觉都睡不着了,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若不是心里装着什么人,什么事,你会变成这幅模样?”澄黛正准备辩解,桃小别又一抬手臂制止了她,继续口若悬河地说道:“还有以你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旁的事,恐怕不等我问你早就自己寻上门来告诉我了,可如今即便被我瞧出了端倪,即便我巴巴的站在此处问你,你竟还是扭扭捏捏的不肯说!我敢断定你心中有事儿,而且还是让你难为情的事儿!”
澄黛不断躲避着桃小别的目光,眼神闪烁地支支吾吾着:“我……我哪里……哪里有扭扭捏捏……”
桃小别就插着腰肯定地道:“你现在就是扭扭捏捏!”
澄黛皱着眉咬了咬唇思量了一番,突然跺了跺脚道:“哎呀,我不是扭扭捏捏,我就是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何事?”
“我……我……”澄黛摇头晃脑了好半天,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桃小别的眼睛道:“我一直喜欢年郎哥哥,这件事你总是知晓吧?”
桃小别一愣,脸上的揶揄和促狭全都褪去,微蹙着眉头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不过……”
“哎呀,你不要说什么不过,我又不是非要跟你争!我早就知道年郎哥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不管我是哭是闹还是要生要死他都不会顾念我半分!”
桃小别的眸光闪了闪就道:“他当然会顾念你,在他心中你与洛安等人都是他的朋友。”
“行了行了!”澄黛再次朝桃小别挥了挥手:“我并非要与你在这件事情上争个长短,如今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我明明整颗心都是扑在年郎哥哥身上的,即便当初答应假意与他订婚,帮你们争取时间,其实我的内心仍旧酸酸的,每次看到你们眉来眼去,我也还是会有小小的失落。可是……可是不知怎么了,近些日子以来,这样的感觉倒是越来越淡了,甚至……甚至已经完全没有了。”
桃小别闻言立刻高兴地道:“看来你终于放下了!”
看着桃小别那松了一口气又真心替自己高兴的神情,澄黛却犹疑地问:“这是件好事吗?为何……为何我最近反而整日心慌意乱,连觉也睡不安生了呢?”
桃小别便靠近她小声问道:“那……是不是已经有另一个人取代了葆迦年……”说到此处桃小别放缓了语调,还伸出手指戳了戳澄黛的心窝:“钻到了这里呢?”
澄黛小脸一红,转过身去避开桃小别目光灼灼地瞪视,但说出来的话倒是诚恳又直白:“你说……你说像我这般朝秦暮楚……他……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桃小别则大喜过望地扳过澄黛的身子:“谁啊,你喜欢上谁了?快告诉我呀!”
澄黛羞赧地推开她的手没有立刻回答,桃小别眼珠转了转就自言自语地道:“日日围绕在你身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除去葆迦年,那就只剩下……”
澄黛虽未看向她,但仍旧神情紧张地扑闪着眼角,像是生怕她会说出那个名字。而桃小别就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难道是那位温润如玉的……珩景殿下!”
桃小别之言让澄黛又是欢喜又是惊诧,只见她急切地抓住桃小别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难道……难道就这般明显……任……任谁都猜得出来?”
桃小别佯装恼怒地朝她道:“什么叫任谁都猜得出来?是只有我猜得出来!因为我了解你也了解珩景!”
澄黛闻言扭捏地侧过身去,有些无措地道:“他……他……”
桃小别却是欢喜地搂住她清清楚楚地朝她说道:“澄黛,这回你终于喜欢对人了!”
“什么……什么叫我终于喜欢对人了?”
“你不知道吗?早在你还一心扑在葆迦年身上之时,珩景的心里就装着你了!”
澄黛又惊又喜,不过她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立刻又敛去了:“他……他若是心里有我,为何……为何从未告诉过我?”
“你要他如何告诉你?他对你的温柔浅笑,对你的关切维护以及将你每句话都放在心上的拳拳心意都是在告诉你,他喜欢你,他心悦你!”
桃小别这几句话说得大声极了,但却并未能将澄黛喊醒,只见她仍旧愣愣地说出心中的疑问:“今日我问他为何对我这般好,他却说……却说……”
“他说了什么?”桃小别睁圆了眼紧张地看着澄黛。
“他说……因为他一直将我视作……视作妹妹……”澄黛沮丧地叹了口气后又道:“年郎哥哥当初也是这般说的,视作妹妹,是不是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婉拒一个女子的借口?”
桃小别闻言“噗呲”一笑:“我敢保证,珩景殿下可并非把你当妹妹这般简单!”
“可他明明说……”
“他是怕吓到你!”桃小别斩钉截铁地道:“他一直知晓你心里装着葆迦年,所以闭口不提对你的心悦之情,直到你愿意成全我与葆迦年之时他恐怕才看到了希望的微光。你好好想想这些日子来他小心翼翼地陪伴与关怀,难道件件不都是对你的回答吗?”
“可他……为何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呢?不是说……若是当真心里装着一个人,纵是被拒绝,也希望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吗?”
“这才是珩景待你之不同。”桃小别笑着答道:“他太怕失去你,若是你不能接受,他害怕连以友人的身份呆在你身侧的理由也无,他这般着紧你,若非有十足把握,恐怕对你之情深永难相告吧!”
“这个傻子!”澄黛娇羞中带着气恼地跺了跺脚。
而此时桃小别就郑重其事地问道:“那你……如今可能确定,你的心中也已有他?”
澄黛咬着唇扭捏了半晌,终于明白无误地说道:“我能确定,就是在今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珩景哥哥,我喜欢他的好脾气,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喜欢他对我说话的口吻,喜欢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
桃小别赞叹般地对澄黛竖起了大拇指:“若要说我有敬佩你的地方,便是这般敢爱敢恨的脾性!”
而澄黛却迷惘地看着桃小别:“那……现在我当如何?”
“如何?”桃小别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她:“没听见刚才我夸你的话吗?什么叫敢爱敢恨?他不敢开口,便由你去开口!看他还能不能克制!”
澄黛的脸上顿时腾起两朵绯云:“我去?会不会……太……太过主动了?”
桃小别就叉着腰朝她道:“那你就说吧,你是要两个明明相互心悦的人打死都不捅破窗户纸,天天以兄妹的身份相处呢,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得明明白白,让你二人终于可享互诉衷肠的欢欣?”
澄黛一听顿时眉头一挑:“我去说就我去说!喜欢一个人又非见不得人之事,说个清楚总比猜来猜去的好!”
桃小别再次朝澄黛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我心中心如皎月朗朗的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