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方别院中,宋戡看着放在面前的《修魔秘籍》发着呆,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它,仿佛此书就算摸上一摸也会万劫不复一般。
杨沁儿挺着孕肚站在他的身侧,半晌后突然道:“还有一个消息不知夫君知不知道?”
宋戡恍若未闻般仍旧死盯着面前的《修魔秘籍》,而杨沁儿就继续说道:“葆迦年就要继位登上妖王的宝座了,在他继位后的第十日,这位新妖王便会为妖界万灵迎娶他们的妖后。”
宋戡的眼眸闪了闪:“他与桃小别终是要成婚了吗?”
杨沁儿摇摇头:“葆迦年向四界五湖昭告的他要迎娶之人是东湖的三公主……奕瑜!”
宋戡猛地回头看向杨沁儿:“怎么会是奕瑜?桃小别呢?他为何不娶桃小别?是桃小别不嫁了还是他不想娶了?”
杨沁儿再次摇了摇头:“其中缘由到底为何我不得而知,反正他要同奕瑜成婚已是天地共知之事。”
宋戡皱着眉沉声道:“这个葆迦年,果然是个混账!”
杨沁儿看着宋戡悄悄握紧的拳头垂下了眼睑,片刻后突然朝宋戡道:“不管如何,那都是旁人的事,如今《修魔秘籍》我已替你拿回,不知夫君可有下定决心?”
宋戡将双眸紧紧地闭上,再睁开时眼中全是坚毅:“管他魔道仙道,世间缘法万千,只要能助我修为通天,那便是我要的道!”
杨沁儿将双手轻轻放在宋戡肩头柔声道:“沁儿知晓夫君为了日后能护我们孩儿周全舍弃太多,等这个孩子长大,他必会以父为纲,敬父如命,必不会让夫君失望!”
宋戡凄凉一笑:“为人父母,又何曾想要孩儿报答,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全我心意罢了……”
杨沁儿听完不再言语,缓缓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庞紧紧贴在宋戡的侧脸上,一双手也从他的肩头滑下圈在了他的前胸,宋戡虽未曾回应她但终究也没有推开她,这僵持太久的夫妻二人如同无比倦怠般,终是在烛火中保持着这个姿势靠在了一起。
此时招喜恰好端着一盘瓜果匆匆而来,一见杨沁儿与宋戡这般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不禁惊喜交加,她不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还轻手轻脚地将小厅的大门掩上,当她终于站在门外的长廊下时禁不住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向着远天祈求:“老天爷,我家郡主和郡马鱼水深情,求老天爷保佑他们长相厮守,此生不弃!”
招喜话音刚落,暗沉的远天便传来隆隆的雷声,招喜吓得后退一步,沮丧地道:“明知这个时节雨水繁多,我又何必在此时向老天祈愿,引来如此雷声真是晦气!也罢也罢,改日我再去庙堂中烧香发愿,为郡主和郡马求取庇佑!”
招喜说完便嘟嘟囔囔地离去了,而不远处的假山旁闪现出一个身影,正是一身白衣的求离上神,他抬头看了看雷声隆隆的天际,又瞧着逐渐远去的招喜的背影道:“你家主子体内孕育着一个魔胎,又如何得享上天的庇佑?若不是本神在此,你们整个五方别院早就被隆隆而来的雷罚击打成碎片了吧!”
求离说完此话单手一挥间就消失不见,也不知他是就此离去了还是隐去了身形,悄然蛰伏在五方别院中的某一处。
葆迦年醒来时满目空空,前夜的宿醉让他的脑袋昏沉沉的,他唯一记得的是桃小别决绝而去的背影。
其实葆迦年既怕桃小别来找他,更怕她不来,她若寻来便是心中顾念着他,想要将他为何要与奕瑜成婚之事问个分明,她若不来葆迦年恐怕就会内心犹疑,不知自己在她心中轻重几何。
昨夜她总算来了,即使站在菩提老树的阴影中仍旧光彩照人,没人知道葆迦年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堪堪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念想。
一夜已过,也不知回到天芒山的桃小别会不会黯然神伤,葆迦年瞪大了眼睛徒劳地盯着天花板,可惜却瞧不见他朝思暮想的那张容颜。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葆迦年的床边响起:“年郎既是已然醒来,就将这碗‘宁心汤羹’喝下吧,也好祛了你的酒气,让你神魂舒畅。”
葆迦年这才发现原来法尘亚一直坐在自己的床头,赶忙起身道:“师父为何在此?难道年郎昨夜醉酒后是师父一直在此照顾?”
法尘亚的脸笑出沟壑纵横的褶皱:“为师哪里有这般精力,为师一早便听说你喝醉了,就遣了妖奴们为你做好这‘宁心汤羹’,然后便在此处候着你醒来而已。”说完将小几上的瓷碗端起,递到了葆迦年面前。
葆迦年立刻双手接过羹汤,仰脖就一口灌下,那‘宁心汤羹’的滋味许是并不好喝,但胜在效用分明,葆迦年虽一直皱着眉,但脸色慢慢变得红润,眉宇间的倦怠之色也渐渐消泯,整张脸都散发出勃勃生气。
法尘亚就满意地看着葆迦年道:“想当年,这‘宁心汤羹’还是妖后娘娘所创,王上每回喝下都能褪去一身酒意,实乃酒后良汤呀!”
葆迦年疑惑地看向法尘亚:“师父说的可是我的娘亲?”
法尘亚就点点头:“正是。”
葆迦年更惊异了:“年郎在世数千年,几乎从未听父王和师父主动向我讲述娘亲之事,年郎年幼之时每每问及要么被敷衍几句,要么便会被父王呵斥,长此以往年郎就长了记性,再也不对娘亲之事多加探询,可今日……今日师父如何会突然提起年郎的娘亲?”
法尘亚眼帘微垂,他并未回答葆迦年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年郎不是一直想知道九希堂后的密室中到底何人在里面居住过吗?”
葆迦年一听立刻挺直了脊背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法尘亚,就听法尘亚缓缓地道:“那是你父王为你娘亲准备的卧寝,在你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你的娘亲都住在里面。”
葆迦年简直难以置信:“父王曾经告诉过我,我尚在襁褓之中时我的娘亲便故去了,难道……难道我的娘亲还活着?只是被父王安置到了那间密室?不过我娘亲贵为妖界之后,父王为何要隐瞒我娘亲尚在世间的真相,而要让娘亲住在那样一间不见天光,逼仄阴冷的小屋中?”
法尘亚站起身缓缓走向葆迦年卧榻侧边的那面墙壁,看着墙壁上的一副水墨山水画喃喃地道:“本来这些事情应该由王上亲口告知于你,可如今王上突然故去,而你终究要肩负起我妖界之责,所以,就由为师将你父王与你娘亲的种种告诉你吧,原本,这也是你应当知晓之事。”
葆迦年大气也不敢出,唯有放置于锦被上的双手蜷缩了起来,将那仍旧搭在身上的缎面棉被抓得死紧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