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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遴选前夜(上)

夜幕将邕巴仙岛紧紧包裹在黑沉浓稠的黑暗之中,唯有天幕上闪烁的星月淡淡的散发清冷的光辉,当然,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湖面,在微风吹拂间漾起些微波澜,偶也倒映出天幕上的星光,到处都是静谧安详的模样。

这已是遴选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所有来参加遴选之人都早早的安歇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准备在第二天的遴选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芸芸众生中被神光所眷顾之人。

突然,在这暗沉深远的黑夜中,一道更为浓稠的黑雾翻腾盘旋而来,它降临在邕巴仙岛的滩涂之上,稍一迟疑即向着仙岛西面的遴选者们的居所处无声无息的行去。黑雾转眼之间即抵达了那片浩大的建筑群之前,它卷起的微风惹得那些挂在檐角的青铜铃铛发出了渐次不一的丁零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传出很远很远。正巧在一排阔叶棕树夹合而成的小道中,有三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刚刚结束了一场寻欢作乐的酒局,此刻正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向分配的居所。

三人显然是熟识的,虽然已经喝得口齿不清,仍在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其中一个长脸男子突闻那阵悠远轻灵的铃铛声即停住了脚步,只见他摇摇晃晃的抬头指着盘旋在半空中的那股黑雾对同伴道:“那……那是何……何物?”另一个人眯眼看了一下,笑嘻嘻的说:“不……不就是……一团……一团黑吗?”第三个人将半个身子斜挂在长脸男子的身上,朝那团黑雾大声叫嚷道:“是谁在……在此装神弄鬼啊……还不快……快滚!”长脸和另一个男子皆齐声附合,朝着凝滞于半空的黑雾甩袖挥拳的高喊:“对、对……滚……快滚……”

在他们的叫嚣声中,那团黑雾倏然幻化成一个凶恶森冷的兽头,冷冷的望着突见变故后噤身不语的三名男子。兽头凶恶的嘴脸让醉眼朦胧的三人登时吓得酒醒了一半,相互推挤着连连往后急退,兽头只是冷冷的看着,黑雾凝结而成的眼眶中是浓墨般的黑,瞪得三人腿软肝颤。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齐身调转头屁滚尿流的逃遁,黑雾兽头就在这时张开血盆大嘴迅如闪电的追击而至,三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惨叫即被黑雾兽头卷入深不见底的大口中,黑雾一阵咀嚼般的蠕动,方才还活生生的三个人已变作三具干瘪的皮囊被黑雾如吐花生壳一般吐出来。他们死状甚惨,个个如被抽筋剥骨般绵软如纸,尤其是脸上瞪圆暴突的眼球和大张到耳廓的夸张嘴型都说明了他们死亡之时的痛苦和可怖。

黑雾丢下三名男子破布般的尸体后化作一道利剑,瞬间消失在如墨般荡漾的黑夜之中。

而此时,正在鲛油灯下秉烛夜读的无回子突然眉头一跳,只见他突然将手中所捧的书籍按拍在案几之上,纵身化作一道虚影如闪电般射向了窗外。

天上的云层适时褪去,有皎洁明亮的月光疏落不一的倾洒在院落中,一个月白衣袍,面覆罩篱之人静静站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已等待无回子多时般。

无回子直视面前之人,问:“你是何人?”

白衣人瓮声瓮气的傲然答到:“你管我何人。”

无回子从头到脚打量了来者一眼,又问:“那你来此所为何事?”

白衣人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一阵风贴地而来,卷起了他随意披挂在身上的袍子,无回子立刻发现来人并不健壮,在他那华丽的衣袍包裹下的身躯甚至可以说是瘦弱的,但就是这具瘦弱的身躯此刻竟让无回子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蛰伏在其体内,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对抗来人的挑衅。

白衣人看着无回子全身戒备的模样,突然仰起头不可一世的笑了,仍旧瓮声瓮气的说:“听说你是被仙灵神愿选中的人,老夫今日特来会会,看看有何异于旁人之处!”说完双臂一展,幻化成三个分身,迅即如风般扑向无回子,将他密不透风的围绕在正中,无回子慌忙应对,一时间拳脚如风,光影闪动,根本看不清二人的出手和回招。

二人甫一交手,无回子就感受到对方那股碾压自己的实力,故而半点不敢疏忽,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每一次出手都用尽全力,但即便如此他也毫无优势,而白衣人却是一直游刃有余,几息后甚至收回了两个半透明的分身,冷冷的朝无回子道:“老夫还以为天界此番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如此……”说完双臂往胸前一握,凝聚出大团真气,猛得朝无回子推去。

眼见那团猛烈的真气势不可挡的朝无回子拍将而来,无回子双目圆睁却是躲无可躲,他稍一犹豫,光团如泰山压顶即刻已至面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转瞬即至,毫不犹豫飞身跃起一脚踢在无回子的胳膊上,让毫无防备的他侧飞而起,堪堪躲过白衣人的那团真气,却重重的摔落在另一侧的墙角之下,荡起无数的落叶和尘埃,而那团扑空的真气一路向后,轰然砸在无回子居住的屋舍之上,顿时让那方正周整的房子毁掉了半边,巨大的倒塌之声在夜色中如惊雷般让整片居所里渐次亮起了灯光,所有沉睡的人都被吵醒了。

来者踢飞无回子后凌空翻转一圈后稳稳的落地,正是牙珉,只听他冷冷的看向白衣人,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捣乱,速速报上名来!”无回子趁此时机匆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赶紧与牙珉并肩站在一起,作出了防御之姿。

丹妙青和佑宁道此时也匆匆赶到,二人看了看无回子身后那只剩半边的屋子对视一眼,佑宁道眯着眼睛说:“看来此人不好对付……”,丹妙青眉头紧蹙,咬着牙说:“现下我四仙齐聚,难道还对付不了他!”

二人话音刚落,却见原本泰然自若的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白袍人突然惊愕失色的望着四仙背后的屋脊之上,无回子等人顺着白袍人的眼光回首望去,只见一团黑雾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凝结为人形,黑雾人形居高临下的望着院落内的众人,又似与白袍人在遥遥对视般,彼时彼刻,黑雾人形没有动,白袍人没有动,连四仙都忘了动。其实四仙并非忘了动,只因不知这黑雾人形是敌是友,眼下一个白袍人就已经让他们四顾不暇了,现在又出现一个黑雾人形,他们实在是也不想贸然出手。

牙珉首先打破沉默,朝黑雾人形喊道:“来者何人?”哪知他话音一落,却听黑雾人形桀桀怪笑了几声,声音凌厉怪异,让人不寒而栗,笑声一落黑雾人形倏然散开,幻化成一道黑芒,朝着南面的小院方向飞遁而去,立时就不见了踪影。

无回子猛的想起什么,面上一变,赶紧朝佑宁道和丹妙青道:“你二人速速追过去看看,南面是几位殿下和公主的居所,万万不可出事!”丹妙青和佑宁道均是面上一紧,瞄了白袍人一眼又有些迟疑,牙珉见二人还不离去,厉声道:“此处有我和无回子,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辈吗?”说完狠狠瞪了丹妙青二人一眼,吼道:“还不快去!”

这回丹妙青和佑宁道不再迟疑,御风飞起,风驰电掣般向黑雾人形遁去的方向追击而去。

于是,此处便又只剩下无回子和牙珉与那白袍人相对而立了,牙珉向来好战,而且此时已知白袍人并非善类,故他快速的向无回子使了个眼色后就欺身而上,手掌中凭空抓出一柄利刃,敏捷的朝白袍人一剑刺去,白袍人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双脚踮起凌空往后飞去。牙珉和无回子一人执剑一人出掌一路追击,激起大篷金光,尽数向一路后退的白袍人身上打去。原本一路退让的白袍人在此时突然停下脚步,在牙珉和无回子的暴击之下卷起广袖一甩,一圈荡漾的银光轻轻荡漾而出,与牙珉二仙的金光相撞在一起时却如银色山峦般以悍然之势将二仙的金光轰然打散,金光在一瞬间消弭无踪,但银光仍有余势,如水波纹般继续向外扩散,疾如旋踵般碰撞到二仙的身体,让目瞪口呆的牙珉和无回子在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就被一击倒地。

牙珉和无回子这一次显然被这白袍人伤到了,但为了仙家颜面和自身傲骨,二人均不露败相,几乎是转眼间又站立而起,脊背昂扬的挺立在白袍人之前。白袍人暗哑一笑,道:“你们此等货色就是被那天灵神愿选中之人?”说完一阵怪笑,笑得二仙面皮僵硬,战意又起。

此时,忽听一个声音懒洋洋的说道:“行了,消息你也打探清楚了,人也被你欺负了,适可而止吧。”二仙抬眼看去,竟是拎着酒壶的白阁上仙。

只见白阁上仙一边东倒西歪的走进已成废墟的小院中,一边不忘仰脖喝酒,一副逍遥快活的作派。他打着酒嗝走近白袍人,无回子生怕他醉酒后分不清轻重着了白袍人的道,想上前护着他,却被白阁上仙抬臂一挡,接着他喷着酒气摇晃着走近白袍人,将酒葫芦往白袍人胸前一拍,无回子和牙珉目瞪口呆的看到白袍人竟乖乖接过酒壶不满的说:“你这喝剩下的给老夫?”白阁翻着白眼转身欲将酒壶抢回:“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可是南湖老龙王珍藏的珍……珍水甘露,不要还……还我……”白袍人手腕一翻将酒壶收于袖笼之中,不客气的对白阁说:“送人的东西岂有要还之理?我走了,不用送。”说完根本无视无回子和牙珉,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见白袍人已走,无回子和牙珉双双脱力般摔坐于地上,牙珉一脸疑惑的问白阁道:“上仙,你认识此人?他捣乱至此,为何不将他抓住?”

白阁咂巴咂巴嘴,似还在回味珍水甘露的滋味,只听他说:“抓住他?你们抓得住吗?”见牙珉和无回子均静默不语,白阁摇头晃脑的说:“反正我是抓不住他的,你们也一样,以后见了他就跑,千万……千万别跟他打,反正也打不赢……”

牙珉显然十分气恼,额头青筋暴突,他忿然而言:“我等能力有限,但可以报与八神知晓,八神明日就要莅临邕巴仙岛,此人今夜闯我禁地,毁我屋舍,伤我仙人,难道不应追究吗?”说完看了看白阁上仙的神情,又道:“还是说上仙原本就认识此人,意欲包庇……”无回子听牙珉语出无状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捏了捏,同时眼含警告的冲牙珉摇了摇头。牙珉愤恨的强行咽下一口气,将头侧到一边冷着脸不再说话。

无回子抱拳朝白阁道:“上仙,方才还有一个奇怪的黑雾人形向南面的小院方向而去,丹妙青和佑宁道二人已经追过去了,我们也赶紧跟过去看看吧。”

白阁从怀中掏出两颗金光闪闪的丹药扔给无回子道:“你二人哪儿都别去了,将此丹药服下调息凝气休养伤患,我且跟去看看。”说完也不急,轻飘飘的乘风而去。

二仙望着白阁远去的身影,牙珉道:“白阁肯定知道那白袍人是谁,这件事他是瞒不住的,明日我定然要报知八神知晓。”无回子指着满院的狼藉道:“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若就由白阁上仙去报知八神吧,虽同为上仙,但白阁资历卓然,他的本事也应远在你我之上,我们理应对他敬重有礼……”

牙珉打断无回子道:“我可从未知晓他的本事在你我之上,也就是位临上仙的年头比你我要久远而已。”

无回子淡然一笑:“你想想他方才跟那白袍人的对谈,以你我二人之力都不能抗衡的白袍人被他区区几句话就打发走了,你别忘了,在这世上总是英雄惜英雄,没有半点手段,何来别人的认同?”说完他不再理会牙珉,一口吞下丹药开始调息打坐,牙珉深深看了无回子一眼,也将丹药一口吞下,静下心来不作他想。

而在另一边,那团黑雾早已抵达了七进小院之上,他似在寻找什么,逡巡在各个院落之上,缓慢而无声无息。此时,经过刚刚白袍人与无回子、牙珉之战,早已将邕巴仙岛上参与遴选之人尽数惊醒,每户屋舍都燃起了烛光并且门户大开,大家都步出屋舍奔走探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桃小别一众所住的七进小院离其他人的居所尚有一段距离且有围墙分割,就算如此,就凭方才那番动静,洛安等人也早就起身了。因此,当那道黑雾在各处院落盘旋不散时,洛安、葆迦年、珩景和昭辰已一马当先的冲上了房顶,将那股黑雾团团围住。

昭辰冷哼一声,当先朝黑雾骂道:“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在此装神弄鬼,速速显出原形报上名来,免得被本殿下打成一团烂泥永远现不了原形!”

葆迦年挑眉一笑,风度翩翩的冲昭辰摆摆手道:“小辰殿下,不要那么粗鲁嘛,你看这家伙就是一股黑雾,跟个屁一样,不如咱们大人大量,就像放屁一般放了它算了!”

昭辰拍手叫绝:“你这个说法好!”

珩景凝目看着黑雾,眼眸中精光一闪,出声提醒道:“这是个魔物,大家小心!”

洛安将挂在腰间的那枚双龙盘旋本命玉随手解下后抛掷于半空,然后竖起食指放于口中一咬,一滴鲜红的血珠登时冒出,洛安弯起拇指将血珠朝半空中的本命玉轻轻弹去,血珠如长了眼睛般直奔洛安的本命玉而去,甫一与本命玉接触即如融入水中般轻轻嵌入并漾开,原本晶莹透亮的本命玉立时红光大胜并且越来越亮,如天地间的光辉皆从玉佩中倾覆照耀而下,而此时的洛安那双深沉似海的眼眸中银芒闪动,只听他冷冷的对黑雾人形道:“能从万源地心逃脱至此的魔物,应是有大能者,既然如此,就现形一战吧!”说完抬手一指本命玉,更加强烈的金光轰然覆下,竟是束束灿如烈阳的神光,那些神光如火如炽在顷刻间就将黑夜中层叠笼罩的黑雾尽数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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