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挂,残阳如血,晚霞映照在建筑物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披上了一件橙红色的外衣,格外艳丽。
“很美的夕阳。”
在一个路边小超市的门口不远处,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缓缓静立,他一手提着两个装着绿色蔬菜的塑料袋,一手咬着一根圆球状的七彩虹棒棒糖,目光遥视着天边那一轮垂落的红日,忍不住低声赞叹。
一大片的鱼鳞状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样铺满了整个天空。
站在少年此刻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艳红的夕阳位于这片鱼鳞状的火烧云的正中位置。
再加上远处的驾校内一排排枝繁叶茂的大枫树,刚好形成了一幅红日配绿树的壮丽景象,让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不禁驻足欣赏,少年也不例外。
春风徐徐,暮然回首间,少年忽然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靓丽的身影。
那是一个莫约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笑容甜美,淡米黄的蕾丝花边太阳帽下是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几缕发梢随风摇曳。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配一件淡蓝色的修身九分牛仔裤,勾勒出女孩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煞是养眼。
在女孩的身侧停置着一辆小白羊共享电动车,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少年心中疑惑,却是看见那女孩恰时转头望来,抱以微笑。
少年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一口将棒棒糖咬碎,随意一扔。
女孩很美,不过,还不至于让少年迈不动脚步,仅仅是惊诧的多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新星时代里,以前再怎么稀奇古怪的事物,现在也都习以为常,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女孩呢?
虽然很好奇,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这又和少年有什么关系呢?徒增烦恼而已。
一分钟后。
在一个三岔道路口的一根电线杆下,摆着一个露天的大型垃圾桶,近半满的各色生活垃圾肆意堆砌着,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吸引了无数的苍蝇老鼠甚至蛆虫。
这些垃圾在日积月累的发酵下,战果不断持续扩大,可谓十米飘香!
看着那个“巨大无比”的垃圾堆,早已配戴好一次性“防毒”口罩的莫吉轻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无奈。
再度遥望了一眼那雄阔壮丽的天盖山,莫吉一头扎进了小巷里。
走过十数米,在确认抵达安全距离后,莫吉揭下口罩,随意的一抛,这才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廉价烟盒。
「飞鸿」!
牌子是山寨的,烟丝却是正宗的。
熟练抽出一根,点燃,美美哒吸上一口。
“呼…”
袅袅升起的烟雾萦绕着莫吉稚嫩的脸庞,映衬出一双越发深邃的黑眸。
在香烟的净化下,莫吉走进了一条破旧不堪的狭窄过道。
过道很长,莫约有五十来米,在地面的各个角落里散落着些许瓜果纸屑,还有砖块木板。
过道一侧是由绿铁皮营造的冰冷墙壁,上面贴满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各类小广告,另一侧是由泡沫砖石镶嵌的水泥墙,一样冰冷,一样斑驳。
过道里的行走的并不止有莫吉一人,这里岔道很多,很多形色各异的人来回穿行着,他们大多独来独往,或成群结队,散乱却不失秩序,有人不言一语行色匆匆,有人左顾右盼骂骂咧咧。
从他们带回来的塑料袋中,隐约可以看到水果,蔬菜,油盐,酱醋,药品和水壶等不一而列的生活用品。
这些都是社会底层的穷苦人。
哒!哒!哒!
莫吉走的很慢,悠闲的仿佛小时候,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轻松且愉悦。
一路穿行,遇到相识的人,便挤出一丝笑容,点头或挥手,甚至肆意呼喊,全不顾忌旁人的白眼。
过道的尽头是一株参天的大槐树,枝繁叶茂的树冠上系满了小孩子们许愿的木牍,用暗红的细绳穿着,挂在大槐树上,风一吹,便互相击撞出沉闷的嘈杂声。
宏大的树冠被铝制的薄板横格在外,透过花掉的天窗隐约可以看见一副苔痕累累,几乎快要腐烂的木制秋千,垂钓下来,抵在天窗上,为狂热的夏日带来一丝额外的绿荫。
大槐树粗大的树根处有着数块石墩围绕,依靠着墙壁围砌成一个小半圈,石墩上摆着十几盆的绿色盆栽,边上还有几瓶简陋的自制洒水器,水量早已过半了。
仅靠大槐树的是一栋灰黑色的三层小洋楼,经过种种暴力非法改装,早已面目全非,若非那颗大槐树阻扰,就连树下那一小片胡乱停放着大量机车的微型停车位也不会有。
“狗日的,又霸着两个停车位,糙你***”一个独臂大汉吃力的挪动着一辆重驰,脸色胀红,口中咒骂着。
良久,却是没有挪动分厘。
“喂,来个人,搭把手啊!”独臂大汉扭头喝道,一脸不耐。
在小洋楼的楼道口处,摆着几张包了浆的老物件,七八个脸上贴着长纸条的男人坐在木制长椅上,绕着两张三尺小桌,呼天喊地的吵闹着。
“大大大!这次一定是大!牛老二,这次听我的准没错,跟我全压大!玛德**,我就不信这个邪!”一个猴脸尖大吼着收拢桌前所有的筹码(几张不同牌面代表不同“面额”的扑克牌),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在他身旁一个嗑瓜子的黑壮小伙见状,苦笑了两声,也只得跟庄。
……
“哈哈哈,王炸!通杀!胡老弟,赶紧下台吧!我就剩这最后一张牌了!”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谢顶老男人望着对面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得意大笑,从脚边的纸箱里拿起一瓶啤酒,用力一甩,盖帽扣在小桌边缘顺力撬开,还不待酒泡冒出,便仰头狂饮一口,再落下时,瓶中酒液竟只剩了一小半!
其余旁观者亦附喝之,大吼大叫,对赤膊大汉的叫喊置之不理。
“狗良**”
独臂大汉气愤的骂了一句,刚想走过去捉两个壮丁,肩膀处却传来了一股手腕拍打的轻缓力道,同时冷不丁的听到一句,“古叔,让我来吧。”
独臂大汉扭头望去,刚想骂两句,却是看到莫吉一手抓起重驰的后轮,一手扶着车头,将重驰摆正!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将独臂大汉惊醒,直至回过神来,大张的下巴依旧没有合拢,看着莫吉那人畜无害的稚嫩脸庞,独臂大汉一阵心惊肉跳。
“我滴个乖乖,小吉,你现在仅凭单手力量就该有五百多斤了吧!”
“嗯,差不多吧,还没去测。”莫吉甩了甩手臂,神色淡然,满不在乎的应道。
“古叔,卢比好像快不行了。”
越过独臂大汉,趁着拾捡东西的空隙,莫吉忽然蹲下身,目光看向大槐树下的另一头。
房东养的那一只老土狗趴坐在地上,享受着从天窗上透下来的最后一缕阳光,一动不动,只有偶尔传来的一阵轻吠声,证明他还活着。
这里所有的人也和这条狗一样,还活着,却如同是快死了,身为人类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小民,整日整日的辛苦工作只为那几两的银钱,果腹之余,别无他求。
“卢比是条好狗子,想当年………他这十几年来跟着我阿爸闯荡了半辈子,风餐露宿,漂泊无定,吃了太多的苦了。唉!小吉,也许你说的对,做人不能知恩图报,以前我们是没办法,但现在我们有能力了,是该给他留个安详的晚年了,卢比要死了,我们还想着他的一身肉,确实不应该。”
古岳也在莫吉的身侧蹲下,接过一根烟,看着那条老狗,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他们以往做过的“英雄“事迹,说到动情处,有时还落下几颗滚烫的热泪。
莫吉听着,大槐树听着,卢比也听着,他偶尔也会嗷呜一嗓子,似乎是在证明自己能听懂。
可莫吉的心却不在这儿,一条狗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在这个星球上,谁又能不死?
他不关心这个,古岳也不关心这个,他在乎的只是卢比身上最后一点可以被谋取的利益罢了。
在这个世界,一旦被榨干利益,失去了利用价值,下一个被抛弃的会是谁?
根本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这个。
大家都是来自天南地北,东西两岸的人,彼此年龄段和生活习性各不相同,在这里聚合也只是因为利益的驱使罢了。
…………
二十分钟后。
一个不足三十平方米的破旧出租屋内,莫吉坐在一张严重褪色,斑驳不堪的破竹椅子上,静静地抽着今天的最后一根烟,沉默不语。
“小吉,等过两天我阿爸回来,你一定记得早点下来好好吃一顿,这年头,狗肉可是稀缺资源,一般人一辈子可都吃不到一回!”
回想起刚才临走时古叔的叮嘱,莫吉悠然失笑,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掐灭。
提起桌上那两袋蔬菜,莫吉一头钻进了门口那狭小的过道里头。
狭小的空间内,除了莫吉站立的地方,到处都摆放着用途不一的大小厨具,从蒸、煮、煎、炒,可谓样样俱全。
花了一丁点时间,将肚子填饱后,莫吉重新点燃一根烟,默默的抽着。
那不算瘦弱的身躯紧紧的靠在竹椅的椅背上,压的这张上了年头的椅子嘎吱嘎吱的叫。
声音几乎压过了桌边那个蓝牙音箱放的微弱歌谣,和这过了时的歌谣一样,那个蓝牙音箱也是过了时的杂牌货,不过十几块钱从垃圾厂回收过来的而已。
缓缓拿起手中燃烧着的廉价香烟,又深吸一口,回味了很久,莫吉才缓缓吐出了那一口浓浓的烟雾,仿佛在品尝那种苦涩的滋味。
轰轰轰!
大雨随着夜幕一同降临。
六月的天,总是格外的热,那怕下着雨,也一样如此。
雨点打在窗外那颗烦人的芭蕉树宽大的树叶上,富有节奏的演绎一场未知的交响曲,噼里啪啦的雨声让莫吉陷入了回忆中。
十六年前,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爸爸是云都的市长,位高权重,妈妈是一家上市大公司的老总兼家族掌权人,本该顺风顺水,逍遥一生的莫吉,却在十二岁那年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变!
爸爸出了车祸,死前还遭受诬告,功名尽毁,妈妈遭遇枪杀,亦被分尸抛街,一众嫡系部属死的死,降的降……偌大的家族体系竟也在一夜之间连根拔起,莫吉成了孤家寡人。
依靠着祖辈留下的一点余荫,莫吉四处躲避,最终来到了古月街,靠着国家的低保救助福利,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存活至今。
他不是没想过报仇,只是,太难了。
时间,足以磨平一切。
若不是网络上还留存着莫家当年存在的痕迹,莫吉都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太真实了,真实到都让人感觉得有些疼了。
目光扫过指尖,莫吉皱着眉头,飞快的将烟头丢入了烟灰缸里。
回归现实,还是那个熟悉的出租屋,还是那颗碍眼的芭蕉树,一切都没有变,只不过是时间不愿停下脚步。
看着逐渐昏暗的天空,以及耳边传来的阵阵蚊鸣声,莫吉皱了皱眉,重新抽出一根烟点燃,莫吉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18:30分,时间正好。
吃饭,洗澡,发呆,解决掉所有人类都有的生理问题后,莫吉开始了他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工作时间。
2030年,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人类几乎彻底摆脱了苦力劳动,机器人代替了人类绝大多数的工作岗位。
在这个时代的人类,只有三个选择,
一、努力读书学习操控机器和研发机器的高薪技术。
二、从事艺术创作。
三、混吃等死,享受国家的低保救助福利。
对于莫吉来说,读书是不可能了,那对他来说真的很无趣,枯燥与乏味的计算公式和海量的知识要点,简直能把一个人逼疯。
以莫吉的性格,混吃等死不是他的风格,而且平白无故的,坐等着国家发放的低保救助来生活,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耻辱。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年轻人,他不想浪费自己的青春与年华,因而早早投入了艺术的怀抱。
后悔吗?
或许吧!
自幼失去双亲的莫吉,在学业结束,步入社会后,一开始还能凭借年轻的优势找到了一些不错的工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别人的影响下,各种各样的不稳定因素将他打的满头大包。
这让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最后关头没有好好努力一把,再混一个更高一级的文凭,以至于草草离开校园后,处处被人看不起,处处都无能为力。
他其实并不笨,只是很多东西他学不到,也接触不到,旧时代的思想不仅束缚了老一辈的人,也束缚了他。
换了十几份艺术工作还是不如意后,莫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写网文,凭借着自身多年看小说的丰富经验,以及自身的悲惨遭遇,他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全职小作者,主写黑血流派。
随手点燃一支蚊香,与电脑再次奋战到凌晨两点,将新书《大爱魔尊》的最新章节上传后,莫吉看了看时间。
02:26分。
有点晚了,揉了揉酸痛的手指,莫吉将那台老掉牙的二手电脑关机,准备入睡。
轰轰轰!
又是一阵惊雷炸响,世界宛如白昼再度亮起,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关好门窗,莫吉刚想躺上床睡觉,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叮咚——”
“您有一则最新消息待查看!”
原本已经关机的电脑显示屏幕突然亮起,闪耀的白光让莫吉有些烦腻。
抱着无聊的心情,莫吉将消息点开,想看看到底是那个欠抽的家伙又在骚扰他。
“叮咚!”
熟悉的页面没有出现,反倒是忽的弹出一个黑色的页面,那是一封古代书信的格式,现代几乎没有那个年轻人会使用了。
在书信的四面边缘处盘旋着一条神态栩栩如生的金色巨龙,龙头下垂,龙口紧紧咬住书信的开口处,如同一个怪异的火漆,显得十分诡异。
“咦?这破电脑,什么时候画质怎么这么清晰了?”
莫吉怀着好奇,凑近前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是不想。
“吼!”
突然之间,只见一条金色的巨龙盘旋着从电脑屏幕中快速冲出,龙口大开,对着莫吉的脑袋狠狠的噬咬而去。
莫吉被这金色巨龙吓了一跳,慌乱后退,一个不稳,直接坐在椅子上向后摔倒,身子后仰,莫吉的双手交叉挡在身前,试图阻挡,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那条金色的巨龙仿佛是光效合成的幻影,在莫吉还未倒地之前,诡异的穿过了莫吉的身体,消失不见。
“幸运的小家伙。”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莫吉心中突兀的响起,在这寂静的凌晨之夜,显得格外诡异。
莫吉从来都不是一个信神论者,听到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惊慌,不顾身体的疼痛,刷的一下从地子上站起,大喝一声。
“谁?谁在说话?”
就在莫吉疑神疑鬼的看向四周时,电脑屏幕中又突然迸发出七道璀璨的光芒,顿时一个巨大的七彩漩涡出现在房间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并且不断的旋转着,随着大小的变幻,吸附力不断增强,拉扯着一些没有固定的小物件,还没吸入便被绞成了粉末。
可怜那张陪伴了莫吉两年之久的木桌,还未等到生命尽头,便永远结束了他的使命。
“这………”
这诡异至极的场景,莫吉自认从所未见,看的冷汗直冒,几欲转身跑路,可还没等莫吉反应过来,那恐怖的七彩漩涡又猛然扩大了数倍。
根本来不及后退,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便将莫吉拉扯了进去。
“啊——”
只见一道七彩光芒闪烁,莫吉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上,一个漆黑的人影静坐在一方凉亭中,静静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逐渐隐退的那一轮弯月,举杯低吟道:“好好享受吧!小家伙,我期待你归来的那一天!”
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可过了一会儿,一阵诡异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