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和妻子两人都以为女儿患上了某极其严重的精神疾病，我的女儿很喜欢画画，但她总是热衷绘画哪些美丽的景色。而那天晚上她画出的，那种画只有疯子才画的出来。
于是我们害怕极了带着她四处看医生，时常来往国内外寻找知名的心理医生和各大医院……呵，这几乎耗光了我们两人的积蓄，也让我的工作就此停顿、荒废。”江烨嘴角扯了扯，大概是想摆出微笑吧，但是嘴角的肌肉僵硬，有些被压抑的情绪蕴含其中。
“是因为污染么？”苏明远问他，说出了内心里的猜测。
“……嗯，你知道污染的基本特性是使物体呈现混乱么？”
苏明远摇摇头。
“关于这一个特点，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延伸特性。污染不仅仅会在感染者之间传播，同时它也会自发的感染“活跃”的人。”他停顿了一下，眉头隐约的邹起又被强行抚平：“我的女儿在事后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因为感染了污染，她的行为和言语发生极大的混乱与矛盾，她时常对着我们两个眼神空洞的发神，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有时会看见的如同发疯了一样歌唱，唱的尽是些无意义又杂乱的音调，她有时也会安静下来，像正常了一样，玩耍、吃饭、还会与我们两个说话，但是她说的话，话里的词语就像打散了一样，完全是一片混乱。”江烨深呼吸了一下，宽阔的胸口撑起西装又落下：“唯独不变的是，她的画，画的依然是那么的好……甚至越来越漂亮。”
苏明远突然的抬头，豁然反应过来
“是画！所谓的“活跃”指的是精神上的活跃。创意灵敏、思维活跃的人，更容易…不……是会被污染自发的感染？”苏明远脑子里的线索一下子联通起来。耳边响起了白栩说过的话语。
“……某个瞬间你们的思绪重合在一起也会被污染所利用所感染……”
这……他对一开始对白栩所说的话并没有深刻的理解，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之中隐藏的恐怖与险恶。
他一开始的猜测是江烨周围的某人，或者就是自己携带了污染，在特定的或不经意间将他的女儿感染，导致了这一切都悲剧。
……江大哥一开始描述他的女儿喜欢画画的时候，他……他应该是笑了的，非常温暖的微笑……苏明远心里浮起思绪又平复下来。
“嗯……污染的特性是会使物体陷入混乱，说白了就是让物体内部的原子、分子陷入无序的剧烈运动中，直到耗尽所有的能量，耗尽所有的质量并开始崩坏，分子会断裂，原子会崩裂，能量会无端的消散，质量会消失不见，最后只会留下一团没有重量的灰烬，这个过程十分的迅速。”江烨略微点头，确认了苏明远的猜测，继续说道：“思维灵敏，或者想法活跃，在某一方面也是混乱的表征，或者说这样子更容易引起污染的“注意”从而被隔空感染，特别是涉及天马行空的艺术。”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艺术家摆在中间么？苏明远在心里嘀咕，同时抬头看向江烨，他的脸庞还是并无多少的表情变化，不知道是过久的时间冲散了伤痛，还是男人的矜持让他不愿表露内心。
他了解的非常清楚啊，白栩也没有和我讲这个……毕竟女儿被感染了啊……
一时间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似乎是无言以说。
苏明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主动对江烨问道
“那个……虽然有些冒昧，您的女儿最后怎么样了？当然！如果不方便讲述的话就算了。”
他的心里有些紧张，他虽然不擅长实际的人际交往，但是作为一个键盘交际家，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保持沉默，不应该再开口让人回想起过往的悲伤，但是他着实有些害怕，因为他不是倾听故事的、毫无关联的事外人，他时时刻刻都可能成为故事的主角。
“没什么不好说的，呵。”江烨自嘲的笑了笑：“我听白栩说了，你拥有可以识破谎言、看穿真相的异变，这种情况很稀少，我们现在也只有琼和你一样，但是拥有识破谎言的能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我某天外出询问医生回来的时候发生意外……那时候，我带着奔走了整日的疲累回来，而我一打开们，却看见地上洒满鲜血，血液一直从门口拖到餐厅，我的女儿……”在这里他闭上了眼睛，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内心：“我的女儿她，穿着围裙，一看到我回来，她就马上开心的扑入我的怀里，她说…她说...
‘她说，爸爸爸爸你回来啦，我生的病好像好了，再也听不到奇怪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奇怪的画面了，我已经完全好了！我还给你做了饭，妈妈说你最喜欢的是我，然后就到妈妈，可是我还要做饭……’
“这时我才注意到，爱华就那么的躺在餐厅的地上，身体残缺不全……”
苏明远忽然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江烨，他半闭着眼，脸庞坚硬如铁，毫无表情，但是苏明远感受到了那在坚硬外表下涌动的暗流，如此的汹涌澎湃却无法冲破他的内心。
“……”苏明远半张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自己的心里好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什么话：“对不起……”
他本来指望自己的嘴巴可以说出什么帅气的可以安慰心灵的话语，可是临到嘴边只能说出抱歉。
“不用和我说这个，我明白你想要知道的是什么。”江烨缓慢的摇了摇头：“事实上牵扯入污染人或物，大多数是悲剧。即使我们之间最乐观的李文涛也曾经有过艰难的回去。”
“呵，不说这个了，买完东西我们就回去吧。”江烨摇了摇头，将话题结束，他脸上即无悲伤亦无愤慨，也毫无其他表情。
六年了啊，……他真是坚强……我如果遭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想自杀……我……我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苏明远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一直保持到采购结束。
其实两人之间气氛并没有那么的僵硬，只是两人都不怎么想说话而已。
苏明远在安静思考着，时不时江烨问他的如何如何，他就回应。
一直持续到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