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咏智把向南喊到黄主任的办公室，进去前，他拍了拍向南的肩道：“进去好好说。”脸上一副沉重的表情。
向南忐忑地推开门，见黄主任正在看一份文件上，他拘谨地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悄悄观察黄主任的神色。
黄主任放下文件道：“你来了，坐过来些吧，不要坐那么远。”向南只好起身换了个位置。
黄主任道：“我看了你们上个月的业绩，为零！这可要不得，再这么下去，我们整个部门都得解散。”
向南有些慌张地看着黄主任，想分辨，也想检讨自己的不足，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黄主任又语重心长道：“向南啊，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经常喝吐，但是业绩不上去，什么都是白搭！如果下个月再不合格，你就要接受惩罚措施了。连续两个季度没达标，这个工作就保不住了。”
向南点点头道：“我会努力。”
黄主任道：“你不要光喝酒，学习一下其它技巧，比如自己的神情、语气是不是让对方信任，你的推销方式是不是让人觉得舒服，还有些顾客不吃老一套，这时就要创新方法。奥，对了，我这里有瓶胃药，你拿去，不管怎么说，身体是第一位，是本钱。”
向南感动地接过了瓶子道：“黄叔，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走出门，看到马咏智和严松就站在外面等他，马咏智拍了拍他的肩道：“别灰心，刚入这行都这样。严松刚来时，情况比你更糟，是吧，严松？”严松肯定地点点头，虽然他不善表达，更别提安慰了，但是眼里是闪着真诚的肯定。
向南道：“你们别这么严肃，我没事，大不了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马咏智道：“别，千万别走，我们也好不容易遇到个合得来的兄弟，就算谈不成生意，大家喝喝酒也是乐趣不是？这样，到了下个月底，万一咱这么倒霉，还没碰到个金菩萨，我就把我的一份业绩算到你那。”
向南道：“那怎么行？那是你的客户资源。”
马咏智道：“我在这行时间久，有了稳定的人脉，这点不算什么，当前做主要是帮你度过这关。”
严松也道：“是啊，当初咏智哥也帮过我，就不要有负担了。”
向南点点头，眼圈有些泛红。他赶忙深吸几口气道：“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我先在外面待会，等下进去。”
马咏智道：“行，别待太久，我们晚上还要一起去谈生意，等会商量商量对策。”
向南等他们进去后，换上了愁闷的脸，趴在窗台，望着外面发呆。窗外的桂香正浓，清香怡人，想到那天自己许诺易晴的事，再看自己如今的光景，真的能给她一个交代吗？
向南以前从没想过，销售这行里面藏了如此多苦处，很长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像浸在酒缸里，没有清醒的时候。饭桌上的高度白酒，烧灼得胃生疼，以前他不爱白酒，现在看了又怕又爱。怕的是它带来的极度眩晕，爱的是它能笼络客户。几乎每次，筵席没散，他就跑去厕所狂吐不止，等胃揪扯着把酒水腐食呕出来，又继续回位置喝酒。好几次，他喝到不省人事，同事直接把他送去了旁边的酒店。他最反感的还不是酒，而是明明瞧不惯有些客户得意洋洋透着粗鄙的脸，却仍要掩饰真实感受，满面笑容，甚至绞尽脑汁想怎么讨好对方。
赶赴晚上饭局的路上，马咏智对向南道：“晚上你就别喝了，我们就说你过敏。”
向南笑道：“我又不是一朵娇花，浇灌几次酒精就死了，不用这么保护我。”
马咏智也笑道：“谁有心保护你，我是怕你躺医院了，我们以后就没人顶酒了。”
大家说笑着来到包厢，推开门，一阵烟气缭绕。向南几人像以往那样友好地和对方打招呼，直到他看到座位上坐了一个他怎么也料不到的人，那人也同样诧异地看着他，是杨婳！她浓妆艳抹，戴一副夸张的圆形耳环，穿着高肩的职业西装，怔怔地看着他。向南朝她微微点头，刚坐下，只听杨婳道：“这么巧，向南哥，在这遇到你了。”
她的一声招呼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先是一阵呆愣，随后自然有人开始起哄：“你们认识啊？真有缘分！”“这怕不是老情人吧？”“这肯定是老相好！”向南涨红了脸，什么都没说，连马咏智都吊起了胃口，悄悄问道：“这妞是谁？不会真是前女友吧？”
向南道：“一边去，她就是以前的同事。”马咏智不可置信的样子，虽然不再继续问，笑意却不止。
又听杨婳的一个同事道：“婳姐，不管是相好的，还是朋友，能在这遇见就是缘分！我可是八百年都不会在包厢碰熟人。”
又是一片附和声道：“就是，就是，杨主管是不是要请客？”
杨主管？向南心里纳闷：她出现在这里，多半也是销售代表了，可是她应该转行也不久，竟这么快就当上了主管？
杨婳笑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喊请客，你们但凡业绩好点，何愁没钱请客？我来隆重介绍下，这位是江向南，江总，是我以前的同事。”
马咏智道：“既然大家彼此相熟，就太好讲话了，也不用端着，业务自然也水到渠成。”
杨婳道：“这是当然，今天都是朋友相聚，我们就来玩行酒令吧！五局定胜负，若我们赢了其中三局，这单的价格由我们说了算，输的一方罚一杯酒。如果你们赢了，自然决定权就在你们，怎么样？”
向南心里想，这不横竖都要签单吗？意思是这笔生意肯定能成？马咏智听后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美女说了算。咋们开始吧？两两划拳？”
杨婳的一位女同事道：“这么多人，就看两个人划拳没意思，我们来玩说蔬菜名，轮流说，说不出的就罚酒。”
另一位男同事道：“说蔬菜名？这多没意思，我能列出好多。”
杨婳道：“要不就来数青蛙？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只青蛙二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普通，扑通跳下水。注意，一定要把‘扑通’数出来。”
众人一致觉得这个不错，游戏从杨婳开始，逆时针轮圈，向南三个离杨婳较近，转了一圈，到最后一个时一下子算不过数，自罚了一杯。第二轮只进行了两个人，马咏智就喊了停，他道：“这数‘扑通，扑通’也太多了，念得口麻！不如还是划拳吧。”
杨婳道：“行，就依你。可是你们只有三个人，我们有六个人，不如我们这边派个人去他们那边？以示公平嘛！”说完也不及同事反应，就派了一位男同事去了向南那边。
划拳的节奏快，果然更能激起斗志，第一轮，马咏智自告奋勇出场，杨婳方也派出一位男代表，双方迅速进入比赛状态，“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六六顺”的高喊起来，桌上其他人也来劲了，跟着一起吆喝。向南也兴奋地看着他们，不停地给马咏智出谋划策。这一局是马咏智胜，还有一局，向南他们就可以获得完全胜利。接下来谁出场呢？他正在考量，就见杨婳道：“小伍，我来和你比试比试，我们自家人还从没一起玩过。”
小伍道：“婳姐，那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呀！”
杨婳道：“你不用留情，全当自己是那边的人。”
划拳开始，大家本以为杨婳会很厉害，没想她手笨拙，伸出手指的速度总要慢一拍，一连几局都是小伍获胜，简直毫无悬念。
小伍不好意思道：“婳姐，搞半天你不会玩啊！”
杨婳道：“瞎说，我只是今天没发挥好，没吃菜前就多喝了几杯，出手慢了。要是平常，你怎么可能赢我？”
马咏智道：“多谢杨主管慷慨大义，派过来一员大将。”说完敬了杨婳一杯，杨婳也没客气，一口干了酒。
按照约定，杨婳在饭后按对方的价格签了约，众人比平时提早散去。向南很高兴今天能比平时早回去休息，他走出饭店，准备打的回去，杨婳过来叫住了他。
酒精刺得她神情有些微的迷离，配上浓妆，让这女人漾开一种娇娆风情。她的裙子也很短，路上不时有男人抛来调侃的目光，向南心想，不知她为什么突然也转了行，还迅速坐到了主管的位置，打扮的变化也很大，和以前判若两人。不管怎么说，她帮了自己，
向南关切道：“你打算怎么回去？”
杨婳道：“我打车。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真的很巧。”
向南道：“是啊，我没想到你也转到了这行。”
杨婳道：“其实也不难猜，毕竟我需要钱，别的行当我也做不了。”
向南道：“其它机构不能赚钱吗？”
杨婳道：“别的地方也没有你给的课时费高，而且做老师不比这行能赚。”
向南道：“看来这份工作很适合你，恭喜高升！”
杨婳苦笑一声道：“目前看来，的确比老师那行适合，没想到我的天分在这里，这可真应了关了一扇窗又打开了一扇窗。”
向南默了几秒，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也不便多问，就转口道：“今天很谢谢你，终于帮我开了张。看得出，今天划拳你放水了。”
杨婳没提划拳的事，而是惊讶道：“不是吧，这是你第一单？”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性格是挺不适合这行，要想有稳定的客户，还需磨练。”
向南点点头，杨婳道：“那个...熊鹏联系你了吗？”
向南的表情黯淡下来摇摇头道：“没有，从那以后就杳无消息。”
杨婳听后也默然了会，眼神飘向远处，向南道：“不早了，回去吧，以后别多喝，身体第一。”
杨婳笑着点点头对他道：“我们还是同行，以后会再见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