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月底时,易晴决定报个补习班帮自己复习。这天,在网上浏览了许多补习班的信息,最终选择了一个强化班。虽然上课的地方在河西,离自己较远,但她还是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按照广告上的地址,易晴很快就找到了培训班的位置,进去一瞧,里面挤满了来报名的学生,不大的办公室里,围得水泄不通。有的围在报名的办公桌前咨询,有的在交钱报名,有的则是对着墙壁,看着补习班的广告。她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才把自己挤到了报名的负责人那。负责人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小姑娘,来报名啊,打算报什么班?我们这都是专门从各大名校请的老师,非常有教学经验,每年的押题率有80%。”
“我想报强化班。”
“冲刺班不报了?”
“先上好强化班吧。”
“行,这就给你开发票。我们这下午两点有个名师的讲座,免费,你可以去听一下。他会讲解今年的出题走向。”
“好,谢谢您。”
出来后,易晴看了看表,离两点还差了一个钟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吃中饭,就找了家粉店吃了碗牛肉粉。
将近两点时,易晴看到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讲座的方向走去,一阵担忧浮上心头:今年的考生可能比去年更多。
跟着人群到了地点后,发现原来这是座体育馆,而办讲座的地方正是篮球场,环顾四周,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她选了个较靠前的位置坐下,在旁边的一个女生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同学,你是第一次来听讲座吧?”
“对呀,我今天刚报的名。”
“我就说嘛,以前从没见过你。你想考省内还是省外的学校啊?”
“省内,省外的难度太大。”
“是啊,我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我报了上海一所学校。我这个专业最好的学校就在上海了,但是竞争真的太大,现在压力很大,每天都很辛苦。”
易晴本来低着头,在包中找笔,听到她这么说抬头打量了下这个女孩。她看上去身形比较圆胖,但是脸色苍白,额间可能是由于不规律的作息冒出了好些青春痘。
“你准备到哪个阶段了?”
“我担心竞争不过别人,每天六点起来,凌晨才睡。即便是这样,还是感觉水平提不上来。”
易晴听了,惊讶地咂了下舌头,劝慰道:“这么努力,肯定有希望,要对自己有信心。退一步说,就算上不了,咱也学到了知识不是么?以后对工作也有帮助。”
碰到“战友”,大家一般都这么彼此安慰,特别是越到临考前,人的心中就越浮躁。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不是‘一战’了,再不考上,总感觉一年白费了。你是应届生?”
“我啊,我也是考试的老油条了。”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不多久,老师拿话筒开始讲课了,他先是以几个玩笑活跃了现场的气氛,接着开始分析重点。易晴拿着书和本子,不时地在书上划记,在本子上记录。一个小时过后,老师并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继续激情昂扬地讲着。易晴抬头向后转了转脖子,闭着眼睛,长吁了口气。这时,一声尖叫划过,易晴惊恐地睁开眼,发现课前和她讲话的那个女生晕倒在地上。尖叫声是坐在那名女孩的后面的同学发出的,因为她正好倒在了她面前。现场顿时乱做一团,大家都朝这边观望,指指点点,不知所措。讲课的教师也慌了,他大踏步地走了过来,靠近躺在地上的女生,看了看,赶紧拨打了急救的电话,坐在周围有几个男生自发地过来帮忙把女孩抬了出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现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老师的语气显得有些凝重,道:“同学们啊,考研是我们改变命运的一种方式,但绝对不是唯一的一条途径。大家在复习的同时,一定要注意休息,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基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是不是?”
“是!”同学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老师点点头,笑道:“好,我只希望你们在今后的道路中,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将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我们继续讲课吧。”
易晴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脑袋里挥之不去刚才的那一幕。她难以接受刚才还好端端和她说话的人,怎么就突然昏倒了?她无心再专心听课,心一直放不下。下课后,她赶紧出了门,跑到门卫那里问道:“怎么样?刚才昏倒的那个女生怎样了?”
门卫是一个约摸六十多岁的爷爷,他叹口气道:“被救护车驮走了。还好附近有个医院,抢救及时。医生说再晚点可能就危及性命啰。这么年轻的崽,怎么就心肌梗塞了?”
易晴想到和她课前的那段对话,自然明白是为什么,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到了如此不堪重负的程度,看来真的在这个事上耗费了自己所有的精神。走出了体育馆,她给向南打了个电话,此时心中的烦闷、疑惑还有悲伤,都想向他诉说,如果不说,她也觉得自己会压得喘不过气。电话拨通后,那头传来了向南低沉的声音:“小易同学,啥事啊?”
“我在河西这边。晚上有空吗?”
“嗯?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怎么了,不开心?声音听起来挺低落的。”
“哎,是有些事。我今天到这边来上课了。”
“好,你在哪?等我一下,我一会过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我站在麓山南路的公交车站了,一会见面说。”
“好,见面讲。”
等了一会儿,易晴就看到向南蓝色的车驶过来,停在了她面前。易晴面色忧郁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向南没说什么,边开边不时地朝她这边瞧着。易晴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他问道:“今天是怎么了?谁惹咱们易大小姐不高兴了?”
“我今天去听讲座,碰到了一件事,觉得生活...很不易。”
向南噗地笑了下:“处在‘深闺’中的易小姐都开始觉得不易了,看来的确不容易。”
易晴白了他一眼:“我是为了理想,才暂且远离社会的。但这不代表我不懂生活的难处好吗?”
“明白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听个课,怎么就这么感叹了?”
“今天课上,坐我旁边一女孩晕倒了。课前,她还兴致勃勃地和我说话,然后就突发了心肌梗塞。还好救护车来得及时,不然可能命都没了。”
“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过于劳累了。听她自己说,每天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没日没夜在复习。”
向南听了,沉默了一会,说道:“确实太拼了。年轻时当然要奋斗,但是还是要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顿了一会,他说道:“你可别这样。”
易晴听了,偏过头去看着向南,突然听他这么说,心里震动了下。
“你就是这件事不开心吧?还有别的吗?”
“嗯,没有了。诉说了后我心情也好多了。”
“嗯,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别憋着。想去哪吃饭?”
“不如我们去步行街吃小吃?”
“好,就这样办。”
两人来到了步行街口的一条美食街,正是吃饭的点,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易晴高兴地从这个摊子逛到另一个摊子,这里的东西她几乎都爱吃。向南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人儿欢快蹦跳的背影。易晴转过头,大声问道:“你想吃什么?这里几乎涵盖了长沙所有的小吃。”
“我还是算了吧,你想吃什么尽管拿,我负责买单。”
“你来就是来买单的?”
“不好吗?”
“不是不好,我还是有些良心的,你这样不吃不喝,于心有愧。”
向南笑道:“看来还算有几分良心。你先选吧,我跟着吃点就行。这里的东西我看着都觉得太油腻了,你也少吃点。”
“哦?你不是之前也说喜欢口味重的菜?”
向南听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是怕你见外才那么说,我们家口味都偏清淡。没事,你吃吧,但是我建议你也少吃点。吃多了油对身体不好,何况不知道外面的油怎么样。”
“哎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之前是谁满不在乎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易晴最后拿了一盘子烤串,还有酸辣粉,两人在路边找位置坐了下来。
向南两手托着下巴,看着她一口口吃着鱿鱼串,易晴不好意思地问道:“你看什么?来,试试这个酸辣粉,味道还不错。”
“看你吃这个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说明还是好养活。”
易晴听了,口里的粉差点没喷出来,回道:“我是因为很久没吃这些了,才吃得这么开心。平时不是山珍海味不吃!”
“你这小身板,估计也装不下多少海味。”
“是啊,我能替国家省不少粮食。”
向南忍不住笑了。
吃完饭,天也完全黑了。步行街商铺的灯全都亮了起来,仿佛周围的温度也升高了。两人慢慢踱着步,从这条街穿到了蔡锷路。蔡锷路的景色和步行街一比就宁静多了,易晴觉得还是这样的环境适合散步。
向南忽然嗅了嗅说:“好香,你有没有闻到?”
易晴向空中也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沁人的甜香扑来。
“是桂花香,这个时候是桂花开放的季节了。”
越往前走,花的香味愈浓烈,街道边种满了一排排的桂花树,整个小街都笼罩在芳香中。易晴停在一棵桂花树下,仔细打量着树上细小的黄花。
“向南,你说为什么这么小一朵花竟会发出这么浓烈的香味?”
“我也不知道。可能浓缩就是精华吧。”
“什么歪理...”
“哈哈,没错啊,你看牡丹很美,也很大一朵,但是却没那么芬芳。反到是小点的花香味浓。”
“这么说也对。你看桂花这么小颗,样子普通,却散发这么诱人和持久的芳香,果然无论是什么,内在本质美最能吸引人。”
“易大小姐又发惊人感叹了?都能当哲学家了。”
易晴刚想回话,这时突然一个人影晃到了她面前,飞速地抢走了她左肩的包。她的手被包带划了下,楞愣地站在原地。向南也怔住了,反应过来后两人一起跑向了劫匪。跑了段路后,易晴明显感到吃力,速度慢了下来,而向南还在使命向前追。路边的人看到他们飞快地跑,好奇地停下来看他们。终于向南追上了劫匪,一手紧抓着对方胳膊,另只手就去抢包。劫匪个子不高,但是四肢壮实。他一手护着包,一手在腰间摸索着。易晴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大声喊着让向南躲开。劫匪掏出了小刀,快速地在向南手臂上划了刀。他这时急火攻心,双手死死地拽着劫匪,易晴看到后就帮忙去抢包。劫匪看到对方是两个人,终于松了手,一溜烟跑掉了。易晴一把抓过了向南的手,查看伤情,她急的眉毛眼睛都凑到了一块。向南的手背被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好在劫匪当时情急,没使上力,伤口并不深。
“你说你和他横什么?他一个劫匪,还带着刀,我包里反正也没什么钱。”
“怎么能不抢?本来我们好好地在散步,突然遭人劫了财。我不追,你以后还敢和我出来吗?不抢回来太窝囊了。”
“你就算不去抢,我也会理解。他这只是在你手上划了刀,运气不好的话,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甚至可能桶你的肚子。”
“就算是那样,也得抢,这是尊严。”
“没命了还谈尊严?”
“命可以不要,尊严不能丢!”
易晴看向南忍着疼,还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由于倔,眼睛瞪得很圆,不忍心再争辩,只好道:“算了,不争这些了。这附近有家医院,我们去那里清洗下伤口,上点药。”
两人没想到晚上医院依然那么繁忙,家属带着病人穿梭在急诊室里。易晴和向南平时不怎么上医院,也不知道被划伤了应该去哪个科室。易晴心急,拦住了一个正急匆匆走路的护士。
“您好,不好意思啊,我想请问下,我朋友手上被划伤了应该去哪里上药呢?”
护士看了向南手上一眼,不耐烦地道:“这是小伤口啊,来医院干嘛。你们去急诊室要些碘酒擦擦吧。”说完快步走向了别处。
易晴对向南说:“你坐这别动,我去要些碘酒来。”
不一会儿,易晴拿来了碘酒。
向南嘻嘻笑道:“怎么样?是不是遭医生白眼了?不付钱还擦药。”
“没有,医生听说后赶紧让我过来给你擦药。医院里的人都特别忙,没空管你太多也是正常的。”
“不错呀,你很宽容。”
“我等下擦药时,你别嫌疼。”
“你不要太用力就好。”
易晴边轻轻吹着,边往伤口上擦药。
“怎么样?疼吗?”
“还好。”
“以后你再这么莽撞,我就不管你了。”
“不是吧...我还打算让你以后也照顾我的。”
易晴听了,停住了手,抬头看着向南,向南鼓起了勇气凑近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