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热闹的临安城内,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街头一隅,聚满了人,伸出手指指点点,“老板,人死了没?”
冰凉的地上,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身上衣服被打的破烂不堪,皮肤上伤痕交错,巴掌大的小脸上也不可避免布满道道血痕,看不清容貌,眼皮紧闭,显然受了极重的伤,生死不知。
他的身边站了一个络鳃大胡子男人,眉凶目怒,他上前踢了踢少年,低嗤:“真是没用。”
转身从摊子上拿起一桶盐水便泼下去,人群一片哗然,眼睛里却又充满兴奋感,伤口像是被人用刀子一点一点割开,少年闷哼一声,刷的一下睁开眼,冰冷凌裂,充满厉气。
众人又是一片惊叹:“居然真的没死。”
络鳃胡子男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年轻力壮,绝对是家里的好帮手,只要二两银子。”
人群里一声娇纵:“二两银子太少,你不如把他绑起来,让本姑娘甩上几鞭子,逗逗乐。”
围观的人自动移出一条道,络鳃大汉看清来人,赔笑:“逍遥姑娘若是想要,送你也无妨。”
少女一身水绿色纱裙,料子是临安城最有名的软绵纱,下颚高高扬起,黑眸倨傲,即便是目光无人,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只因,她是逍遥庄主最宠爱的女儿,世上没有她得不到的,只有她不想要的。
逍遥佩对上少年的视线,怒道:“鞭子拿来。”
什么下作东西,也敢拿那样的眼神看她,哼,不知死活!
逍遥佩手臂一扬,鞭子便要落下,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就这般倔强的看着鞭子落下,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苏幼握住鞭子,笑着调侃:“小姑娘这么凶,将来可讨不到夫君的。”
她这话说的轻轻柔柔,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逍遥佩被噎的语塞,一张俏脸憋的通红:“你、你是怪物。”
苏幼微怔,淡淡道:“没错,我是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话落,一双红眸掠起一层红芒,伴着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怪物,可怜此时的逍遥佩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当即便吓的眼泪直流,急匆匆离开。
苏幼低笑:“欺负小孩子还是挺有趣的。”
络鳃大汉眼珠子在苏幼身上绕两圈,大着胆子问:“姑娘真是怪物?”
苏幼蹲下身,“你可怕我?”
少年身子缩了缩,比墨水还要黑上半分的瞳仁紧紧凝着她,眸中防备很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怕。
苏幼淡笑,仿若山间的风,清晨的雨,绵软轻柔,寸寸侵蚀少年眼中的防备,掏出锦帕,将少年脸上的污渍血迹细细擦拭干净,露出少年绝色精致的五官,剑眉睫羽,鼻梁高挺,唇色如水,晶莹剔透,怎一个美字了得!
苏幼将少年扶起,“你可愿跟着我?”
少年一顿,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苏幼也不逼促,两厢下来,少年红着脸点点头。
苏幼眼睛眯了眯,“他不会说话?”
少年浑身一抖,害怕女子将自己丢下,小手紧紧攥住女子袖口,苏幼顺势将他揽在怀里,宽慰:“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络鳃大汉:“我们遇见这小子的时候,他就是个哑巴。”
询问无果,苏幼略有些头疼,记得前世第一次遇见墨邪的时候,他会说话的,低头瞧了眼,伤痕累累的少年,苏幼红眸中蹦出厉气,反身冲着大汉甩上几鞭子,冷声道:“这是你应得的。”
苏幼嘴角抿出一个淡笑,弯腰将少年一把抱起来,虽然预料到会比平常的孩子轻上很多,但是怀中轻的过分的重量还是让苏幼皱起了眉头,心下间产生一丝不快。
依着以前的记忆,苏幼抱着墨邪快速奔向城外的一方温泉,即便莫邪非常轻,抱着他飞奔数里,苏幼也有点吃不消,略微有些喘气的将他放到温泉边,道:“脱光衣服,下去。”
一直安安静静的墨邪,听到女人的声音,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脸色涨红,活像被火烧灼了一般,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只能咿咿呀呀的。
苏幼却是看懂了的,举目望天,戏谑道:“这里山郊野岭,不会有人看见你的。”
墨邪只呆呆的站在一旁,依旧没有动作。苏幼站在一旁,看他真没有一点动作,不禁有些感到头疼。
“非要逼我动手吗?”苏幼对着墨邪问了一句,意料之中没有得到答复。
被无视了的苏幼,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果断竖起了白旗,果然,她对墨邪只有妥协的份,认命的捋起袖子,将男孩身上破破碎碎的烂布条子一件一件脱掉,笑骂:“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脱掉最后一件遮羞布的时候,小家伙脸色爆红,小身板一扭一扭的,不断躲闪苏幼的碰触,全身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红晕。折腾好一会儿,苏幼火了,一个脑瓜崩儿弹在他头上,墨邪才老老实实的站住身子,笔直的像块木头,苏幼笑:“你就把我当成你爹,爹给你洗澡,总不会害羞了吧。”
墨邪慢慢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星辰大海,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珍藏,他看着苏幼,心道:“我才没有这么漂亮的爹爹。”
苏幼无奈的捏住墨邪粉嫩的脸颊,挫败道:“你身后的温泉并不是平常的池水,是苏家有名的羽泉,具有疗伤化瘀的功能,你身上这些伤,在里面泡上三天,恐怕疤都不会留。”
面对苏幼的苦口婆心,墨邪仍是八风不动,最后只得使出杀手锏:“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是人家的地盘,若是被抓住,我们两个都是要完蛋……”
苏幼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墨邪已经自动自发的跳了进去,小身板完全藏在水中,只留了一个小脑袋。
苏幼看着墨邪滴溜溜的大眼睛,不禁联想到另一双锐利漆黑沉稳的黑眸,没想到墨邪小时候这么可爱。
“墨邪!”
苏幼低唤。
小家伙有一瞬间的茫然,苏幼问:“你有名字吗?”
少年有些不安的蜷缩了下身子,摇摇头。
“那你以后叫墨邪怎么样?”
少年呆了呆,慢慢低下头去,让头发严严实实的挡住岸上的视线,好一会儿,又重新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幼,眼睛如湖水般清澈见底,脸上露出笑,然后轻轻点头。